他坐直身,也扶她坐好,面對面相視,靜默了一會兒,緩慢地開啟話題——
「我曾經交過一個女朋友,大約是在二十歲那一年。她知道琤琤對我的重要性,經由琤琤來拉近我和她的距離。她對琤琤非常好,不可否認,這是我會接受她最主要的原因。
「那時,琤琤是青春期,由小女生變成女孩,坦白說,就算親如手足,很多事情畢竟男女有別,多虧有她教導琤琤很多事,幫了我不少忙,我真的很感動,也看見了她的愛屋及烏,可是——
「女人終究是有嫉妒心的,如果你問我,當琤琤和女友,兩者之間只能擇其一時,我會選擇誰?我連想都不必就能告訴你,是琤琤。無論你何時問我,我都只有這個答案,對我來說,家人比什麼都重要。或許,問題就是出在這里吧,天底下有哪個女人,能夠忍受她的男人將她排在妹妹後面,她的重要性永遠不如妹妹,長久下來,她會介意、會不平、會埋怨。」
岳姍姍訝然。
不僅因為她听到的,也意外他會願意將這些事說給她听。
這些事,早有了先例,從一開始,她就用了相近于他前女友的方式來接近他,難怪他會本能地防備、用保留的眼光看待她。
「直到後來,她將那種心情轉嫁到琤琤身上,背著我欺負琤琤,做些傷害她的事情,最初的疼愛之心早已被嫉妒取代……當我發現,琤琤身上常常有傷,而且竟是來自于女友,我完全沒有辦法接受,第一時間便與她分手了。
「她很怨恨。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她當時的指控。她說,我是個自私的男人,只是想利用她來照顧妹妹而已,如果不是她願意對琤琤好,我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忍受男友在乎妹妹更甚自己,是我虧欠她,不是她對不起我。」
原來如此!
琤琤受傷的時間點太敏感,他當然會以為她心懷怨懟,進而產生誤解,這是每一個人的本能反應。
「可是,我不是你的前女友啊!我不會、也不可能傷害琤琤,我什麼都沒做,你就已經預設立場,這樣對我不公平。」她承認,一開始對琤琤好,多少有些移情作用,因為那是他的妹妹,可是這兩年相處下來,她是真心喜愛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他應該知道,琤琤本身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女孩。
「我知道。可是這些年,我一再地想,其實我前女友說的沒錯,我對她是不公平,要與我在一起的女人,就必須接受一輩子愛琤琤、照顧琤琤的條件,接受我任何時候,第一個顧全的會是琤琤的事實,我不以為有誰做得到,即使現在可以,未來的十年、二十年呢?長久下來,會不會如我的初戀女友一樣漸漸產生怨懟,扭曲原來的心意?我不能、也不敢再拿琤琤去賭。
「姍姍,我不想傷害你,從一開始,我就在等你看清事實,熱情冷卻,然後,你就會死心、放棄。姍姍,你為什麼不?」她的耐心與毅力,真的超出他的預期。
為什麼不?
因為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無法放棄。
「如琛,我的存在對你造成了困擾嗎?」她沒直接回答,反而問出這一句。
困擾嗎?不,她的存在對他而言,或許一時還無法定義,但絕對不是困擾。
看見她睡夢中都在為他流淚,嚴密慎防的心門被敲擊出一絲裂縫,淚水點滴滲透。
于是他輕聲回答︰「我不曾這麼想過。」
「好。那我這樣說——可能你會覺得我很厚顏,但是只要你不覺得困擾,那我就想堅持下去。你現在不喜歡我,沒有關系,只要你還沒屬于任何人,我就還有努力空間。」
「姍姍,你何必?」他以為他說得很清楚了,他不會和任何人有感情上的牽絆。
「因為你拒絕我,不是因為我個人,而是所有女人都不要。既然不是針對我個人,我為什麼要放棄?我現在無法跟你保證什麼,就算我說我不會計較琤琤與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誰重誰輕,也沒有任何的說服力,畢竟人心的變化連自己都沒有辦法預測,你顧慮的下就是這個嗎?那好,十年、二十年是嗎?我跟你耗。我也想知道,最終究竟是我變了,還是你變了。」總有一天,他會相信她,總有一天,他會慢慢依賴起生命中有她、將她視為難以分割的一部分。
範如琛震動地望住她,無法置信。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啞聲問。
她是在拿青春跟他賭,賭他的心,賭她的不改初衷。
值得嗎?他的表情彷佛如是詢問。
值得。她覺得值得。只要有機會擁有他,她就想試,他心上的那個位置,對她而言極珍貴,範大哥、琤琤,能夠被他放在心上珍視的人,都那麼幸福,讓他用生命守護,一旦認定了,就是一生一世。
她也想走進他心里,無論多辛苦,她都願意。
手臂上發炎的傷口隱隱作痛,她撐著昏沈的腦袋倒向他,抬手抱住。「拜托,一下就好,至少不要在這個時候潑我冷水。」
他沒有推開,扶住病中虛軟的身體,垂眸凝視她。
「範如琛,我愛你。」即使被拒絕,一次、兩次,她還是會毅力不撓地持續告白,至少現在她明白,他下討厭這些。
這是認識他的第二年,流著淚,愛得好辛苦,他眼里依然沒有她。可是,已經陷得太深的她,還是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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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認識範如琛的第三年,範家門檻已經快要被她踩平了,琤琤喊二嫂早就喊得習慣又順口,有時她來遇到範大哥在廚房,接鍋鏟也接得很自然,範家的飯碗捧得穩穩的,完全不被歸類在客人行列。
只有那個男人,還是沒表示什麼。
無所謂,她岳姍姍別的沒有,就是時間多、耐性夠!
「喂,這一段我看不太懂,翻譯一下。」
埋首翻譯稿的範如琛抬眼,將視線移到她指的段落大致看了幾行。
是一段描寫男主角情感轉折的心理戲。
有時她更明目張膽,直接指著主角的示愛句子叫他翻譯。
最好她真的看不懂,要是連那句被全天下戀人講到熟爛的句子都看不懂,他懷疑她得從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開始重修。
「是什麼意思?」她眨眨慧黠的明眸問道。
他微窘,言辭閃爍地輕咳了聲。「我也不太懂,要查查字典。」
「是嗎?」她笑笑地不以為意,由著他去裝傻。
開始接羅曼史的稿件翻譯是半年前,那時,剛好秦浩民出版社那里,需要定期的羅曼史稿件翻譯人員,問她有沒適合的人,她立刻就想到範如琛。
老是接觸那種殺人棄尸又充滿城府心計的書籍,再健康的思想都要看得心理扭曲了,多看看愛情羅曼史,看能不能潛移默化一下,多點風花雪月的細胞,也看看身邊的她。
「女人,心機真重。」何必生吐槽她。
對了,提到何必生,她不得不說,她相當意外他居然會與琤琤走在一塊兒,她壓根兒都沒想過這個可能性。
原來他喜歡琤琤這種像瓷玉女圭女圭、靈氣秀淨的女孩子,她還以為這個魯男子最受不了女人,尤其是這種需要小心翼翼呵護、力道重一點會怕捏碎、說話大聲一點就會被他嚇哭的女孩子呢!
看他把琤琤寶貝得要死的模樣,她就覺得好笑,認識這個人這麼久,也不曾見他為哪個女人傷神、費心討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