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個身,背後似乎壓到什麼,稍微挪開身,探手模出一只發夾。
這是琤琤的,他認得。琤琤的發夾怎麼會掉在這里?而且是很曖昧地掉在被子里……他一頓,思緒在看見枕頭上那幾根屬于女孩子的長發後炸開。何必問,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渾蛋!
他都還沒搬出去耶!有這麼急嗎?多等一下,讓他療完傷,可以笑著面對他們時再來干柴烈火行不行!
渾帳、渾帳!
害他稍微平復的心又撕裂開來,痛得直淌血。
他霍地跳了起來,無法在那張床上多待一秒鐘,那會讓他腦袋無法控制地想象他們在這張床上做過些什麼……
抓了鑰匙沖出門,本想呼吸新鮮空氣,四處走走讓心情平靜下來,雙腳卻不知不覺又走到小鮑園里來!
這小鮑園啊,他們在這里約會過兩個月呢!
那時的她,還不曉得怎麼與外人互動,每天做著一樣的事情,低頭畫她的畫。真奇怪,他那時臉皮也夠厚,居然一點也不在乎她安靜不理人的模樣,換作一般人,可能會覺得被討厭,自討沒趣地退開吧!可是他沒有,或許是因為,她偶然給他的暖暖笑意。
她一個笑,就能讓他活過來,信心百倍地堅持下去。
現在想想,真的好懷念那段時光,肩踫著肩,坐在那第長椅上,他替她撐陽傘、趕蚊子,她偶爾會帶著二哥做的好吃食物給他,有時她前一晚沒睡好,還曾經在他懷里睡著過呢,真是一點也不防他。
突然間好想吃甜筒,他進便利商店買了巧克力品味的甜筒,讓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開。
他想,他以後可能也會和她養成一樣的習慣,心情不好時吃支甜筒,想著和她在一起吃甜筒時的幸福時光。
一路漫步走進公園?本想在長椅上坐一會兒,可惜那里已經有人了!
還不不及看清發生了什麼事,眼前一花,腰被牢牢抱住,唇際一暖,軟軟的觸覺令他備受驚嚇。
哪來的渾蛋敢偷襲老子!他可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純情男子漢,不是誰都能婬亂的——正欲破口大罵,看清眼前的麗容,又讓他跌入更深的驚嚇中。
琤,琤琤?
震驚地拉開她,狼狽地退開數步。「你、你、你!」
打結的腦袋無法理出思緒,居然很蠢地說出這句︰「甜筒不是這麼吃的……」
拜托,別這樣嚇他,他待會再買支給她行不行。
「才不是吃甜筒……」她低聲辯駁,上前要抱,被他避開。
「不、不然吃哈……」問得更笨,完全沒智商。
「你啊……」低噥聲模糊地繞在嘴里。
好想他……
「哈?」沒听到。
「你,等一下,不要走,等我哦!」要干麼?他一臉困惑,看她三步一回頭,確定他還站在那里不動,這才快步跑開。「那個,慢一點……」來不及叮嚀她慢慢走,小心跌倒,她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不曉得在急哈。
他索性坐下來看公園的小朋友打羽毛球,一邊等她。
羽毛球從他頭頂飛過,眼睜睜看著它卡在馬路邊的樹枝。
幾個小孩跳啊跳,還拿木棍撈、空寶特瓶丟,讓他想起第一次在公園見到她時的景象,不自覺笑出聲,起身走上前去。
「來吧,叔叔幫你們拿。」
範如琤抱著畫本匆匆趕回來,沒見到他,慌張地大喊︰「生生—」
沒有回應。
如果他在,一定會回她的,他又走掉了!
她蹲,好著急,好慌亂地痛哭失聲。他沒有等她,他又走掉了,這一次,不知道要走多久……她每天都在等,等他回來,告訴他,她努力在學的一切,可是,他為什麼不听?他還在生氣嗎?
何必生拿完羽毛球回來,就看見她一個人蹲在那里哭得好淒慘,滿臉的淚水。
「怎麼了?怎麼了?琤琤?誰又欺負你了?」他被嚇到了,趕緊上前詢問。
他……沒有走掉?
哭聲停頓了一秒,然後撲抱住他,繼續放聲大哭。
何必生拍拍她的背,抱起她坐在長椅上,就像更早之前,她被婦人無理指責受到委屈時那樣,讓她趴在肩膀上哭,用他的懷抱給予安慰。
「乖,誰欺負你,告訴我好不好?」
「沒有人……」沒有人欺負她……她哭到打一隔。
他不在的時候,她一滴眼淚都不敢掉,怕大家擔心,怕不夠堅強他就不要她了……現在他回來了,忍不住就會想哭,因為會疼她、幫她擦眼淚的人在這里,她可以哭了,可以撒嬌了……
她抹抹淚,將懷中的畫本遞去。「給你、給你看!你不要……不要再不見了……」
何必生低頭看一眼,苦笑。「不用了。」
他不是因為她不給他看畫本才走的。
可她也很固執,他不拿,她就不收手。
他只好接過,意思意思翻個兩頁,才剛翻動,下意識又立刻合上,左右張望了一下,臉色不受控制地紅了。
「你、你……」她改行畫[成人式]繪本了嗎?里面的內容……他給她看的明明是少女漫畫,怎麼會有十八禁的A漫畫面?
「誰教你的叩?」他突然有股想殺人的沖動,這絕對不是純潔的琤琤想得出來的,而那顆老鼠屎必然是—
她吸吸鼻子。「阿問。」果然是他!
他泄氣地垂下肩。人家現在要怎麼教女友也是他們的閨房情趣,輪不到他來管了……
「這種事你跟阿問討論就好,不必讓我知—」
「不是阿問,是跟你。」她認真回應。
「什麼?」心痛得半死、忙著舌忝傷的人呆住,用塞了顆鴕鳥蛋的可笑表情回視。
「學這個,是要當你的妻子。」夫妻不只是每天晚上躺在同一張床上數星星而……還有更多親密的事情,她二十一歲了,不會一無所知,只是……只是很陌生而已。
阿問拿成人書籍、成人錄像帶給她自己研究,雖然很害羞,但還是把它記起來了。
何必生張口、閉口,試了好幾次都發不出聲音。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白痴,但還是愣愣重復確認。「你說,這個!是為了我?」
她點頭。「不只這個,上課、做菜……還要學很多。你不在,我去你家,學這陪媽媽,當你的妻子,等你回家。」
寥寥數語,他卻听懂了,眼眶發熱。
「所以,家里的炒面是你做的嗎?」
「嗯,好吃嗎?」
「好吃。字條也是你留的?」
「對。」她每天都留,因為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家。
「我不在,你替我陪媽媽、喂小狽?」
「狗狗一只送人了。」三只太多了,有點吵,媽媽不好睡。
「你晚上睡在我的床上,等我回來?」
「你回來,一起數星星。」他說過的,她沒有忘記。
她為他做了那麼多,像個賢惠的小妻子,守著他們的家,等著他回來,他居然一個人在外頭耍廢,還自以為失戀了!何必生,你是白痴嗎?
這一刻,他真的懂了。
她突然不依靠他,自己會坐車,自己會打理所有的事,他忙,她比他更忙,其實是兩個人同時都在為他們的未來做準備,只是努力的方向不一樣。
她的獨立不依賴,是因為她也想讓他依賴她。
不讓他看畫,不是不願與他分享心事,再也走不進她心里,而是少女羞怯!這種畫他一個大男人都不好意思了,何況是她。
可是她還是很忠實地記錄所學,因為阿問說那可以讓他快樂。
那陣子別別扭扭不讓他踫是因為,想到要跟她做那些事情的是他,她當然……害羞嗎!
人家對他滿腦子性幻想,他卻以為自己被拒絕,她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