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個月大的小女圭女圭還坐不太穩,小屁屁下包著厚厚的紙尿布,像個不倒翁似地搖搖晃晃,惡質父親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往他額頭一戳,仰倒在鋪了厚厚一層棉被的床鋪上。
小女圭女圭屢敗屢戰,愈挫愈勇地掙扎著坐起又要往父親的方向爬。他認得喔,認得那個最心愛、最心愛的人……
再戳,再倒。又爬,又戳,又倒。
「呀呀呀——」小女圭女圭不依了,抗議地伸長胖胖的手臂,沒骨氣地硬是要往他身邊靠攏。
眼看小女圭女圭快哭了,大手一張,將他抱了個滿懷,附贈響亮的一記頰吻,扁嘴的小女圭女圭立刻又笑呵呵,好滿足、好心愛地依偎。
這人真是夠了,老的也玩,小的也玩,有沒有那麼愛玩啊?
必梓容沒好氣地拎來干毛巾替他擦拭濕發,嘴里還在叨念︰「光顧著玩兒子,頭發也不吹干,要是再生病就給我試試看。」
他斜瞟一眼。「我比較想玩你——」話還沒說完,後腦勺被巴了一記。
「兒子在這里,你說什麼渾話!」
嘖,管家婆愈管愈多了,現在連嘴巴都管。
「等等啦,外面冷,穿件外套再出去……」
忍無可忍,嘆了好長的一口氣——
「阿婆,你真的做不到一天不碎碎念嗎?」
吵完架回來的關氏大家長,在中庭遇到面帶笑容的老婆,順口問了句︰「什麼事這麼好笑?」說來消消他吵出的一肚子火。
妻子指了指前方拌嘴的小倆口。「你覺不覺得,問忻喊‘阿婆’的口氣,像極了在喊‘老婆’?」那種揉合了無奈、親匿,卻也有滿滿感情的一句謔稱,每听他說一次,心都覺得暖暖的呢!
「那有什麼好奇怪的?」容容本來就是他老婆啊!至少,在所有關家人心中,早已如是認定。
雖然,他們依舊沒有結婚。
然後,再過兩年,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出生,是女兒。
她生女兒時痛了很久,飽受折騰、幾乎磨掉她半條命才生出來,然後他二話不說去做了結扎手術,不讓她再有機會挨這種痛。
女兒滿月那天,爸爸很開心地請了親朋好友喝滿月酒,家里許久沒這麼熱鬧了,那晚她喝了幾杯,微醺。
入睡前,她帶著輕微的醉意,在他耳邊低語︰「梁,我愛你。」頓了頓。「你其實早就明白,對吧?」
他不答,默默擁抱她,反問︰「你覺得幸福嗎?」
「嗯……」很幸福,因為有他。
酒意催化下,她跌入深眠之中,錯過了他輕得不能再輕的遲來回應——
「我也是。容,我們結婚吧!」
番外篇——那個叫女婿的男人
必復興看那個男人很不爽,極度極度地不爽。
說話老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調調、目中無人,散漫隨興的態度,看在從小就用「嚴謹自律」、「行之有度」來教育子女的他眼中,根本就是擺爛。
好,就算品德不行,最起碼多疼他女兒一點。可是看看!連吃個藥膳都要容容三催四請五跪求的,這女兒他可是從小寶貝到大,連碗都舍不得她洗呢,居然被糟蹋成這樣,他還可以再更大牌一點!
不及格!不及格!他一項項評,每一項都不及格!
這家伙到底哪一點好?容容死心塌地成這樣,眼光真低。
一邊喂愛狗吃飯,一邊控訴,怎麼想就怎麼不甘心。
「小白,過來。」
身後傳來一聲叫喚,掌下拍撫的黑狗轉了轉頭顱,好心動地望向那個端著美食的男人。
它知道喔,這個男人每次都有好東西喂它……
在志節與美食的抉擇下,小黑狗很無奈地向口月復之欲妥協了。
望著棄他而去的愛狗,關復興氣悶地瞪大了眼。
叛徒!
枉費平日那麼疼它,推心置月復什麼都說,沒想到一點美食就被收買了,向他批判半天的敵人投誠。
「小黑!」老臉掛不住,惱火地要叫回愛狗。
「小白。」梁問忻懶懶地再喊一聲,喝了口湯,順手丟塊香噴噴又軟女敕女敕的肉骨頭下去,于是小黑狗完全沒有掙扎地投靠到腳邊來。
避家婆存心撐死他,這麼大一鍋啃完他也差不多掛了吧!沒吃完他的太後老佛爺又鳳心不悅……不過上有政策,他一介賤民依然下有對策,要找個梁氏專用活動廚余桶還不容易?拿來打賞太太上皇的御狗也不錯。
必復興看了更氣!
這是他女兒的心意,他居然背著她這麼糟蹋她的苦心!
「你色盲嗎?它是叫小黑!」氣氣氣、氣死他了。
「那多沒創意?全世界的黑狗都可以叫小黑。取這種菜市仔名會讓小白在狗界抬不起頭的。」老人家,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
叫黑狗小白,人家只會當你神經病!
必復興不接受他的強詞奪理,拒絕被洗腦,像要證明什麼地大喊︰「小黑,過來!」
畢竟是人狗情深,啃完骨頭的狗兒,很乖巧地回到主人身邊。
必復興得意地哼了哼,像在炫耀︰看吧,它真的叫小黑!
梁問忻挑挑眉,實在吃撐了,將碗中剩余的食物往下倒。「小白,你還沒吃完。」
必復興不敢置信,大聲叫回愛狗。「小黑!你給我回來!」
「小白!餅來吃完它。」別害他成不成?他會被太後老佛爺念到耳朵長繭啊。
「小黑!」
「小白!」
翁婿互斗,累及無辜的狗兒,被他們搞到快精神錯亂。
我到底是叫小黑還是小白?
必復興氣炸了!他一定要故意跟他唱反調嗎?
這男人根本就是生來要氣死他的,每和他說一句話,都會有快要心髒病發的感覺。
他決定,這輩子都不會喜歡這個目無尊長、渾帳到極點的男人!
這個決定,只維持到女兒生產,便全然崩盤瓦解,連個渣兒都不剩。
一路下來,他看見這男人損人不遺余力,也看見這男人呵護女兒不遺余力,牽著她散步、幫她洗頭發、半夜爬起來啃懷孕相關書籍、她一哭,他什麼事都說好、左鄰右舍當他是入贅關家,他笑笑不當一回事,要她听過就算了……
真正整顆心都被收買,是女兒生產那天,梁問忻陪著進產房,出來後,抱著初生的嬰兒,在產房外一群等待親人當中,毫不猶豫地將嬰兒放到他懷中。
「爸,替孩子取蚌名字吧!」他喊得那麼自然,卻當場听愣了他。
「我、我取?!」
「對。我和容容商量過,讓孩子姓關,您是長輩,名字由你決定。」論輩分,這里沒人比他更高,這點禮數梁問忻還懂。
必復興恍然明白,他不是滿不在乎,只是嘴上不說,心里早已視容容的父親為父親,平日斗歸斗,必要時仍會給予長輩絕對的敬重。
他不是不感動,事實上,他當時簡直感動得一塌糊涂。
他生了七個孩子,每個孩子都一視同仁地替未來的孫子取好了名,但是傳統的觀念下,他其實知道,女兒終究是人家的,外孫命名的權利輪不到他……
「子蔚……」他吐出那個預先取了、以為用不到的名字。
「蔚藍的蔚嗎?好,關子蔚。謝謝爸。」
那一聲「爸」,完完全全將他的心收買。
雖然這男人的嘴還是很顧人怨,一輩子都不會承認,他其實很感激他們夫妻生了容容,讓他能擁有今生的幸福,不過……算了,他也沒指望過那張嘴會說什麼好听話,心里明白就好了,他和容容一樣,看得很開了啦!
全書完
編注︰
必家老大關梓言的故事,請看橘予說569情關之一∼釀情篇《非你莫屬》。
必家老四關梓齊的故事,請看橘子說584情關之二∼悟情篇《心不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