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房隱隱揪起,一瞬間涌起連她都無法解讀的心酸。這畫面,竟讓她覺得好孤獨憂傷。
她來到床畔,輕喚︰「梁問忻,你還好嗎?」
同住半年,起碼也有基礎的認知,這男人對環境有高度敏感,不隨意讓人踫觸身體,平時也很淺眠,稍有動靜就會醒來,不會任人叫半天仍無知覺。
伸手輕探他額溫,那樣的熱度令她瞬間抽回手。
以往,只看到他不時輕咳,似乎腸胃也不佳,所以總是少量多餐,以清淡食物為主,怎麼也吃不胖,天候一變,鼻子也會跟著過敏……她一直都知道他身體不是很好,可也沒料到會差成這樣啊!
一旁放著藥包,日期是三天前,她趕緊倒來溫水,叫不醒他,只好將藥錠輾碎、膠囊剝開,混在一起強灌他服下。
昏睡中,他皺了皺眉,抗議地低吟。
這人,超級怕苦、怕辣、怕酸……反正所有刺激性、重口味的食物都排斥,她都算不清替他解決了多少他討厭的食物,真的是名副其實他個人專用的活動式廚余桶,不過這回,他可得自己吞了。
「大男人的,這麼怕吃苦,丟不丟人啊!」她笑斥,見他連昏睡中都抗拒,一股近似憐惜的柔軟情緒揪住胸房。
不一會兒,熱度漸退,他開始冒汗。
她到浴室擰了熱毛巾替他擦拭汗水,以免二度受寒,沿著額頭、臉龐、頸子,順手挑開幾顆衣扣,擦拭間不經意瞥見胸前一道細白的痕跡。
她不自覺伸手輕觸。看起來像是刀傷,疤痕已經有些淺淡,但卻極細長,由胸口直延伸到腰際,可以想像當時會有多痛……他怎麼會受那樣的傷?
「嗯……」他低低申吟,推開她的手,像在抗拒什麼,表情好痛苦。「走……開……」
「梁問忻?」她擔憂地輕喚,嘗試地輕踫他臉頰,沒料到竟換來他強烈的掙扎。她嚇到了,本能地抓緊他,怕他誤傷自己。
「別……踫我……走開……」他淺促喘息,如困獸般絕望,深蹙的眉心仿彿承載著難以忍受的屈辱,反胃地嘔吐起來。
必梓容手忙腳亂,來不及應變,剛剛強灌進去的藥,全數孝敬回她身上。
也不曉得他昏睡多久了,空空的胃除了胃酸根本什麼都吐不出來,但他還是不斷地干嘔,自虐似的像要連五髒六腑都吐出來,怎麼也止不住那股揮之不去的惡心感。
必梓容簡直被他嚇壞了,緊抱著他,任他在她身上干嘔,輕輕拍撫他的背。「梁問忻,你不要這樣……」再吐下去,怕他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有這麼難以忍受嗎?了不起她連他一根手指都不踫就是了嘛,拜托別這樣好不好?
不知道是她的安撫起了作用,還是他真的太累了,不一會兒又沉沉睡去。
將他安頓好,她才進浴室換下髒衣服,又洗了一次澡。
洗完澡出來,發現他體溫又開始升高,只好再灌一次退燒藥。
一個晚上,就在發燒、退燒之間反覆折騰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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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累趴了!
病人不是沒見過,像他這麼難搞的病人,倒還是頭一遭。
天剛亮時,她終于體力不支,趴在桌上睡著了。
清晨陽光從窗口射入,床上沉睡的人本能地伸手去擋,即將回籠的意識隱約記得他明明拉上了所有的窗簾……
微眯起眼,瞳孔在微光中逐漸適應亮度,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旁邊熟睡的身影,她眼下有淡淡的暗影,臉蛋掩不住倦累。
幾道模糊的畫面閃過腦海,依稀記得纏繞在夢魘中難以月兌身時,那輕柔溫暖的嗓音,以及她的緊密擁抱、包容與撫慰……
思及此,他垂眸,凝視她沉睡的臉容。
小丫頭必然是出自于家教極為良好的家庭,有禮貌、好脾氣、談吐得宜,絕不說粗話,連作息都正常得不像現下E世代的死小孩,簡直可以領乖寶寶模範獎。
他曾經研究過,發現她真的只要超過十一點還沒上床就寢,眼楮就會泛血絲,超過十二點,眼楮開始撐不開,迷人的雙眼皮開始變三眼皮、多眼皮……他惡質地故意不讓她睡,抓著她東聊西扯,然後在時針邁入一字頭大關時,她開始胡言亂語、不知所雲,這時就算問她︰「賣了你好不好?」她都會點頭說好。
能撐一晚不睡來照顧他,實在不能說不意外。
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前,他已伸出手,指月復輕觸她柔女敕的臉頰。沒想到睡眠不足時七級地震都震不醒的關梓容微微一震,立刻醒過來,可見她極度掛心,睡都睡不沈。
「啊,你醒了!」下意識要探他額溫,想起昨晚的慘痛待遇,伸到半空中的手又停住。還是不要隨便動手動腳好了。
梁問听沒避開,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呃……那個,你餓不餓?我去煮點粥讓你墊墊胃。很快喔,十分鐘就好!」
不待他應聲,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
他開始計時,果然在九分半時,房門再度被推開。
煮粥有這麼快?
十分鐘根本米還是生的吧?
梁問忻質疑地瞄了眼她手中還冒著煙的熱粥。「吃了會死人嗎?」
他腸胃已經夠差了,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去當小說中那個沒智商的愚蠢男主角,明明不能吃還要搞自殺,只為了安慰蠢到與白痴無異的女主角。
必梓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是了!這就是標準的梁式風格,不該指望他生了病嘴巴就會善良到哪里去的。
「不、會!」她咬牙回答。
「快長蟲的米?」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他有心理準備要接受她的反擊了。
「至少還沒長!」虧她還擔心他醒來會餓,提前洗米將飯煮好,就等他醒來好熬粥暖暖他空空的胃,得到的居然是這種待遇!
那就沒其他可能了——
「昨天晚餐不小心煮壞了,自己不敢吃?」
一一列舉自己說過的刻薄話。
這回她結結實實賞了他一記大白眼。「我又不是你!」
不爽被他那顆小人心度她的君子月復,她索性先舀一匙入口,試吃給他看。
「行了吧?平日造太多孽厚,老在防別人報復。」可見他人格多爛!
一邊碎碎念,舀了匙湊到他嘴邊。「快啦,你等一下還要吃藥。」
梁問忻瞧了她一眼,沒異議地張嘴,入口的味道是出乎意料地美味,他挑了挑眉。「這其實是前一天去喝喜酒包回來的菜尾吧?」
否則就憑她,怎麼可能十分鐘做得出來?
厚,這張嘴!
她跺了跺腳。「對啦對啦,反正你就是看衰我就是了!」
是啦,這不完全是出自她的手,湯頭是用家里帶上來的雞湯,可好歹她人在雲林也惦著他這尾病貓需要補一補,有好康的可沒忘記他,哪有他講的那麼沒誠意?
吃完粥,張羅他吞了藥,一面交代︰「鍋子里還有一些雞湯,晚一點想喝的話再跟我說。還有,自己多留意一下,萬一再發燒的話我就在隔壁,叫一聲我就過來了。」
梁問忻不答,只是用帶了抹深沉的眼神瞧她。
「你干麼?」有哪里不對嗎?不然他怎麼打一醒來,就一直用那種很復雜的表情看她?雖然嘴上仍是不變地以損她為樂,但她就是覺得有哪里不一樣,態度?眼神?還是氛圍?她也說不上來……
「我以為,你不會那麼早回來。」離開學還有一個禮拜,不是嗎?
她慶幸她早回來了!否則任他一個人持續高燒不退地昏睡下去,後果她完全不敢想像。
不知是否被三哥那句話擾亂心緒,她想起收拾行囊返家前,曾問過梁問忻過年回不回家,那時他面無表情應了她一句︰「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