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妳賣肉啊,身材再好,三更半夜也只有會看。」關梓齊勾來外套往她身上扔,近來這舉動都快成習慣了。「妳到底來干麼?」
她一邊穿,一邊低噥︰「哪有干麼,不過就是拉桿子……」現在的情況,應該比較適合用心理學中的操作制約來解釋。內容大抵是美國心理學家史金納所提出的實驗理論,將小白鼠放在箱子中,當小白鼠拉動箱子內的暗桿,就會有食物掉出來,于是小白鼠知道,動手拉桿子等于有食物吃,而她知道動腳來找他等于有宵夜吃……
這是什麼鬼啊、她又在想啥?亂七八糟。
「嗯?」他挑起一邊眉毛,說話沒頭沒腦,听得懂頭給她。
「沒。我胡說八道。」她一點也不打算解釋,要真說了,以此人的爛個性猜測,怕不嘲弄她個至死方休。
「關梓齊,我餓了,前天的蚵仔煎不錯吃。」
「是不是再來碗魚丸湯也不錯?」他皮笑肉不笑。「點餐點得很順口厚,當我這里是7-ELEVEN還是路邊攤?需不需要猛男陪酒?」
「不要就算了。」她轉身欲走,一點都沒給他留戀。
下一瞬間,手腕被扣住,他沒好氣道︰「要猛男沒有,只有一只被扁得不成人形、在牆角扮死尸的豬頭,委屈客倌您稍候了。」說完,拎起車鑰匙往外走。
咦?他還真去耶!
她只是隨口試試看,本來就沒預期他會這麼好說話,他是中了樂透還是怎樣?今天心情特別好,有求必應耶!
等他回來的期間,她坐在矮凳上,和一臉青紫的豬頭大眼瞪小眼,相顧無言。
「那個……嫂仔……」
她左右張望了下,發現對方的目光是定在她身上。她狐疑地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以眼神詢問。
「對,就是妳。嫂仔,麻煩一下……」
「等等,我不叫嫂仔。」事實真相要勇于還原。
「妳不是老大的馬子嗎?」
「不是。」更正確地說,是他老大的哥哥的前馬子。
「啊,隨便啦,那是早晚的事。嫂仔,如果妳不介意的話,請發揮一點愛心,幫我把手臂上的紗布重綁。老大剛剛好生氣,故意給我綁得很痛……」逮到機會,立刻投訴兼扮無辜,如果能拉攏嫂仔,以後就不怕老大發飄了。
曹品婕移動步伐,替他拆了紗布重新處理。「那他為什麼會好生氣?」
「……」死穴。原來嫂仔也不是省油的燈。
「因為我讓他好生氣。」哀怨承認。
「他很常發脾氣嗎?」看不出來關梓齊有這麼暴躁。
「不常,但是相信我,妳不會想看到他發脾氣的。」
「他生氣起來……很恐怖?」
小彼沉吟了下。「妳知道我和老大怎麼認識的嗎?三年前的一個夜里,我的情況就像現在這樣!」指了指現下的死尸狀態,她點頭表示了解,他才又繼續道︰「倒在這家修車廠附近,然後,我們家英明神武、絕世無雙、一出現就光芒萬丈瑞氣千條閃到眼楮睜不開的神人老大——出現了。」完全挪用腦殘國的專利,不繳學費。
「你把他形容得像是從天而降的絕世高人……」她喃喃咕噥。
「妳到底要不要听我講?」使點小性子瞪人了。在這一點上,他和腦殘國完全不謀而合,誰敢詆毀老大一句,大家抄家伙見!
「是是是,請講。」
「然後啊,他就踢了我兩腳,確定我還有唉兩聲,就順手把我拎回去,再然後啊,就包成像現在這個樣子——」再指指現下的木乃伊狀態,她再點頭表示了解。「不過妳知道的,人都有叛逆期嘛,我那時非常地不受教,幾天之後,沒打聲招呼就——悄悄地,我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但是有帶走他抽屜里的兩千七百五十塊錢。」
「喔。」截至目前為止,她依然沒能听出關梓齊之所以被當成神人崇拜的原因。
「妳知道的,那時的老大還沒畢業,只是個窮學生,在這間修車廠打工,那個兩千七百五十塊,是他半個月的生活費。」停了下,小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妳沒有什麼感想要發表嗎?」
靶想?喔,有的。「刑法320條的竊盜罪,意圖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而竊取他人之動產者,為竊盜罪,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百元以下罰金。」流利背出法律條文。
「算了,當我沒問。」喃喃自語完,再接續。「但是呢,報應是來得很快的。大約過了一個月左右,我又變成這個樣子,趴在無人的暗巷等死。接著,他又剛好路過,順勢踢了我兩腳,那時我想,我死定了,就算原來不會死,現在遇到他,也會被多補兩拳,不是棄尸荒郊就是拎到警局。結果妳知道怎樣嗎?他還是把我拎回家去。」
「嗯……」感覺不出關梓齊居然是個以德報怨的聖人。
「再然後,依然是悄悄地,我走了,揮揮衣袖,帶走三千兩百塊。直到第三次被他拎回來,接著——」
「輕輕地,你走了,揮揮衣袖,這回帶走多少錢?」她完全背起來了,很順地搶在前面替他接下去。
「沒有。這回等我傷口稍微好一點,他很平靜地問我狀況O不OK,我才剛回答︰『有好多了。』他就一拳給我卯過來,冷冷說了一句︰『死小孩,不受教!」,那一拳打斷我兩根肋骨,傷勢比被他拎回來前還慘。他說,他能夠原諒第一次,不代表可以得寸進尺,明知故犯。」
一次生氣,就斷了他兩根肋骨,所以呀,笨蛋才會去惹他生氣。
但是,不曉得反骨還是犯賤,這一扁倒是扁出了他的全心崇拜和誓死追隨。
他家老大是真正的男子漢,他可以很寬容地原諒你所犯的錯,卻也知道自己的容忍限度在哪里,一旦讓他絕了心,便誓不回頭,正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男子漢!
頓了會兒,很不智地又問她︰「有感想了吧?」他家老大多酷、多帥、多有個性啊,是女人都該迷醉得神魂顛倒!
「刑法277條,傷害人之身體或健康者,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
「……請繼續當我沒問。」
曹品婕聳聳肩,實話實說罷了。
靜默了一下,小彼忽然冒出一句;「妳歧視同性戀嗎?」
「不排斥。」但也沒有喜歡的理由就是了,那是個人喜好,旁人無權置喙。
「我是雙性戀。」注視她的表情,她依然只是輕「喔」了一聲。「妳不覺得這很變態嗎?」
「不覺得。」表情依然沒太大變化,還小小打了個呵欠。關梓齊怎麼還不回來,她好餓,而她一餓就會想睡覺。
「妳的表情和老大真像。」他喃喃自語。老大也是這樣,表情仿佛他說的是,高麗菜今天漲了三塊錢,大白菜降了一塊半,所以今天晚餐吃大白菜好了……
與其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臉正氣地重申大道理,說什麼眾生平等的屁話,他倒覺得,像老大這樣,表情一臉無聊,完全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好討論的態度更真心。
「所以後來,每次我受傷,就會自動自發跑來找他,有些是身上,但大多數是心上的,因為在他面前,我可以很自在,不用承擔外界的觀感和別人眼光的壓力,就算連自己的父母都不要我,怕我讓他們丟臉,我也無所謂了。」
直到有一天,他夜里醒來,听見隔房的老大講電話,從此,認定了這個老大,死心塌地。
他還記得,老大的聲音很冷、很沉,他當時是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