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他已經不愛她了,何苦拖著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為難他也為難了自己呢?
她不相信,他會這樣對待她。
「她」說,他和「她」有約,若不信,可以親耳听他說。
她在鄰桌,清清楚楚听見他對另一個女人說︰「我愛妳,但我不能辜負她。」清清楚楚的憐惜、擁抱。「別哭,別用眼淚控訴我,一個向晚已經很夠了,我承擔不起第二顆心的愧負。」
她,用眼淚在控訴他,讓他走不開?
她想不起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閉上眼,腦海全是他們共有的點點滴滴,她嚴重失眠,精神恍惚無法入睡,只能藉由啤酒花茶,去麻痹無法再承載的思緒,得到短暫的睡眠。
直到那晚,她再也無法壓抑,與他起了爭執。
他沒有否認,平靜地坦承了一切。那個女人,是他的初戀情人,那個始終藏在他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連她都到不了的初戀情人,她知道他有多愛「她」,否則當年不會傷得如此重,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人,他與她甚至不會相識。
「所以你就可以背叛我,讓她懷上你的孩子,理直氣壯地移情別戀?」
「不。」
「原來不只因為她的出現?那是我哪里不夠好,才會讓你再度愛上她……」
「不是,晚晚……」他想解釋什麼,一記巴掌打愣了他。
她一直都那麼包容他,無論他做了什麼,她從來不會對他生氣,這是第一次,她動手打他,也是第一次,看見她如此決裂的神情。
「韓子霽,你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嗎?」
「記得。」他知道,她指的是那個誓言,那個每年只在情人節開放,初見時覺得太極端的情人廟對聯。
「情人雙雙到廟來,不求兒女不求財;神前跪下起重誓,誰先變心誰先埋。」
那時,她說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卻笑笑地說︰「情真意切,心中坦然,就不覺得心里發毛了。」
還說,若有一天,他辜負她,就讓他橫尸街頭,英年早逝。
她輕輕笑了,淚水伴著笑容滑落。「你就不怕,誓言成真?」
他心下微微一震,驚痛莫名地望住她。「這真的是妳所希望的嗎?」
她,如此恨他?將一名從不懂怨悔的女子逼至如斯境地,他恍然頓悟到自己傷她有多重。
那一夜離開後,他便沒再回來。
不堪負荷的回憶太痛苦,她雙手顫抖,幾乎拿不穩畫冊,一張紙箋從中掉了出來,飄落地面。
無論妳信不信,我沒有背叛妳,晚晚!
我承認,心曾經很該死地迷失,但是,每當我想擁抱她時,腦海便會浮現妳流淚的臉龐,也許走道德觀作祟、也許是意識這會傷妳多重,總能令我在意亂情迷中立刻清醒,熱情冷卻。
我不想欺騙妳,晚晚,我愛妳,無奈的是,卻也愛她。對她的感情,在還來不及收回時便分開,那樣的痛還在,再見她使輕易勾起那些愛過的情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當這樣一個用情不專的渾帳,傷了妳也傷了她,所以,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個決斷,給妳和她,一個完整的交代。
對不起,晚晚,又一次讓妳等我。
結果呢?她等到了最後,他做下的是什麼決定?在當夜巧合地出車禍,與那個女人在一起。
這就是他所謂的「交代」嗎?
他虧欠她,卻又不願離開初戀情人,于是,便選擇與出軌的情人死在一起,遂了心願,也以性命償還對她的虧欠?
他死了,留下兩人共築的小窩、四年前投保署名受益人為她的巨額保險金,還有多得無法喘息的共同回憶,她要怎麼撐下去?他以為,這樣就算對她的補償了嗎?她寧願死的人是她,他知不知道!
跌坐地面,她掩面無聲痛哭,任淚水由指縫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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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去了哪里?」一見她進門,楊品璿月兌下圍裙上前。
「沒,只是隨便逛逛。」
他順手遞上倒好的溫開水,沒遺漏她布滿血絲的紅腫雙眼。「發生什麼事,向晚?」
定定與他對視數秒──「沒事。」
銳眼掃過她臉上每一分神情,他掩眸,沒再追問。「我煮了晚餐,不知道好不好吃,妳試試看。」
飯後,他沖了杯熱杏仁茶讓她慢慢啜飲。
她捧著馬克杯,看著他順手收拾客廳,將報紙雜志迭好放置茶幾下,無用的傳單卷成長條狀,順手打個結丟入垃圾桶。
他的生活習慣很好,注重環境品質,地板按時拖,待洗衣物會分類放置在該放的地方,絕不會有襪子四處丟、衣服老是分不清穿過沒有的狀況,做事井然有序,連擠出牙膏都會順手將壓扁的面積往上卷一圈。
他們的親密頻率不算少,通常在夜深人靜時居多,他總是徐徐地親吻,步調緩慢地先撩撥起她的,笑覷她在歡暢中卻又得不到滿足時的嬌嗔意態,過度地撩逗,常在他進入她後不久,便已到達極致。
「這麼快?」他挑眉,笑摟她高潮中微顫的身軀,沒再強求地退開,一如往常地抱她進浴室泡澡。
「你可以……繼續的。」她知道,他未徹底滿足。
他笑吻朱唇。「就怕妳消受不起。」
尋求出軌的刺激?的嘗歡?若是,這樣的男人,不會以憐惜之心,代替的放縱。
「楊品璿。」
「嗯?」他驚訝地迎視,沒預料到她會有挑逗舉動,方興未艾的再度復蘇。
她仰首,輕舌忝唇角,小手往下探撫,大膽握住胯間灼熱悸動的男性。
他倒吸一口氣。「妳當我聖人嗎?」
「沒人要你當聖人。」以著少見的妖嬈姿態跨坐在他腰月復偎蹭。
他驚訝連連。「妳今天特別媚。」
「驚嚇?」
「不,驚喜。」灼熱貫穿嬌女敕,在她頻頻的挑惹下,再也無法自抑,難得任自己放肆,在她身上縱情。
沒料到他會有如此豐沛的熱力,她暈眩、嬌喊,層層浪花堆迭、拍擊、一波高過一波。每一次的沖擊,她都以為自己幾乎要死去,但在來不及喘息的下一波,他又將她推上更高的頂點……
她虛軟,感覺靈魂飄浮。「楊……夠了……」
「不,不夠,這是妳自找的。」他模糊哼吟,如烈火燎原,他熱烈縱情、糾纏,不容她輕易抽身。
重重絢爛火花在眼前爆炸,他悶吼,咬住她渾圓雪白的肩頭,指掌抽緊,握住細腰,牢得勒出道道紅痕。
明日……又要酸痛得下不了床了。意識昏沈中,她虛軟在他懷抱,耳邊低回著他純男性的滿足申吟,肩頭、腰際熟悉又似陌生地傳來夾雜著快感似的痛覺……
他,只是楊品璿。
是的,他是楊品璿,現職心理諮詢師,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她堅定地告訴自己。
第九章
季節,無聲往前推移,轉眼,來到最寒冷的隆冬。
冬,葉枯,生命凋零,萬物蕭條,象征著結束。
在這個季節里,許多動物會選擇冬眠,等待驚蟄,冬去春來,又是新生命、新生活的開始……
那麼,人呢?
夜半無眠,季向晚坐起,凝視他蒼白的倦容。
入冬以來,他總是如此。以往,無論她多早起,他就是能比她早一步醒來,做好早餐,並且離去。
近來,他愈睡愈遲,不甚安穩的面容,不似沈睡,倒像──昏睡。
伸手,探不到鼻息,她心髒揪沈。
恍恍惚惚,似有一道模糊身影晃動,宛如水中倒影,無法與實體重迭,伸手抓取,只是滿掌空虛,徒留水面余波蕩漾,她心驚地看見,倒影與實體,竟是兩張迥異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