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出什麼,他一頓。「別在我身上尋找永恆,向晚。我只能陪妳一段。」
是啊,怎會忘了呢?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只不過正巧在她最寂寞時相遇、相陪,他終究是要回到那個深愛他的女人身邊的,他只能陪她一段。
「往後的路,妳得自己走……」他嘆息,輕撫白玉般細致的面頰。
為什麼?既然只打算陪她一段,為什麼要表現得充滿掛念,指掌似含無盡憐惜?又為什麼要豁出性命同生共死,不顧一切救她?他不知道,女人會無法自拔愛上這樣的他嗎?
她真的,不懂他。
「楊品璿,你會陪我到什麼時候?」
「到妳找回自己。」
「我找回自己以後呢?」
「我們,分手。窮此一生,永不相見。」平靜無波的語調在夜里蕩開,清楚,決絕。
第六章
對不起,子霽,我們分手吧!
手機簡訊傳來這句話,他幾乎要以為這是她多余的無聊幽默感。
翻了下日歷,確定並非四月一日,再確認發訊號碼,是現任女友的沒錯。他不認為那種被學弟定義為孤僻的性格會開他玩笑,事實上,她全身上下最缺乏的就是幽默感!
那麼,她究竟在搞什麼鬼?毫無預警地向他提分手!
噢,不,或許不能說毫無預警,兩個禮拜前他因為暑期打工趕去面試,不小心讓她等了一個小時。
他後來也道歉啦,她也沒生氣的跡象,何況後來他說隔天要補看電影,她也爽約報復,讓他等不到人,直到電影散場,覺得自己像白痴一樣。
好吧,他告訴自己,是他理虧在先,她忍了一年才報復,算是很給面子了。他沒去興師問罪,花了二十四小時將怒氣給自行消化掉了,這樣還不能扯平嗎?
結果,就在他一個禮拜找不到人,打她手機也不開機的情況下,她就莫名其妙丟來這句話給他?
季向晚,妳真是夠了哦!
一直以為她似水般溫和的個性,不會真正向他抗爭什麼,每次看到旁邊的友人被情人節、聖誕節、交往紀念日給整得慘兮兮,心里便暗覺好笑,也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有那一天。沒想到她第一次就玩得比誰都狠,到頭來,她和那些計較情人節怎麼過、心眼比針眼還小的女孩子有什麼兩樣?
他討厭那種錯估的感覺,拒絕接受她也是以退為進玩愛情心機的那種人,她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用很純淨的一顆心,很直覺地愛──
當下,他按下撥話鍵。「把話說清楚!」
「沒、沒有理由……」她聲音稍慌。
「我警告妳,別玩幼稚的欲擒故縱,我一旦分了,就是分了。」他不吃那套!
「我……知道。」
「這算什麼?要分手,起碼也把話講清楚,傳一封不明不白的簡訊算什麼?」發現她是認真的,怒氣直線攀升。
「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閉嘴,季向晚!我要听的是理由。有其他的人?」
「沒有……」
「那是不愛了?」他冷聲問,暑假還過不到一半,她的感情還真是「歷久彌堅」!
「不是……」
「那到底是為什麼?」
「我們……個性不合。」
蚌性不合!好一個個性不合!真是全世界通用的分手標準答案!
「所以,我被甩了?」聲音冷得教人頭皮發麻。「這倒是不錯的開學新話題。」
「不、不是這樣,我們是協議分手……不然……你說分手是你提的,我……沒關系。」
這是什麼意思?勝利者在可憐戰敗傷兵嗎?
他韓子霽沒那麼輸不起,打腫臉充胖子!
他火氣瞬間爆發。「季向晚,妳可以再更羞辱我一點!」
「我沒……沒那意思……」
「夠了!既然這是妳的意思,好,那就分手!」這把火,一直燒到開學,都沒消過。
開學後,系會任期已滿,雖然面臨改選,但放眼系上新、舊生,實在找不到比他更適任的,眾人拱他連任,他回絕,堅持不再參選,卻莫名其妙被拉進學生會。
「哦喔!原來如此,學生會能接觸到的美女比較多嘛!」光是開學的「校園新秀」活動,就可以挖到不少寶。
學弟表情亂曖昧一把,十足司馬昭之心。
誰都知道他和女友分了,身邊少了那道沈靜身影為伴後,可有不少人伺機而動呢,大膽些的小學妹示愛手段頻頻出招,就看男主角招不招架得住了。
就說嘛,他們家前任系會長行情看俏,何必吊死在一株不起眼的樹上呢?
「無聊!那麼饑渴自己配去吃。」不感興趣地將桌上多出來的那包小點心丟去,走出行政大樓,倚靠在角落點了根煙。
他沒有煙癮,但煩躁時會抽上幾根。
懊死,他到底在煩什麼?為什麼──會渴望那流泉般清冷的嗓音撫慰,暖暖滑過四肢百骸的感覺?
煙燒到了底,他捻熄,又點燃一根,狠狠吸上一口。
「學長,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他側眸,想起她是前陣子校園新秀月兌穎而出的清麗小佳人,台風穩健、容貌甜美、氣質清新,他當時給了不低的分數,這朵含苞待采的嬌花,據說想采的有心人還不少。
「思考一點事情。妳沒課?」
「今天下午沒有。那個……學長,你晚點有沒有空?」
「有事嗎?」
「是這樣的,我有一點選課上的疑問想請教學長,不曉得……方不方便一起吃個飯?」白皙嬌顏浮起淺淺紅暈。這年紀的女孩,初探情滋味,含羞帶怯最是韻味十足,很難有男人會不心動。
他是明眼人,不會不懂其中涵義。
他們既不同科系,所學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如此拙劣的借口,若是有心人,怕要會心一笑了。
他眼眉輕挑,朝她後頭一瞥。「我剛和女朋友分手,妳沒听說嗎?」
「听說了。她不好嗎?你為何要分手?」
「不,是她甩了我。」
女孩身後,那身影僵直,不知該打招呼,還是當作沒听到的走過去。他故意的,存心要她進退兩難。
女孩驚呼。「她真不知惜福。」
「是嗎?」縴影繞過他們,他咬牙,聲音不輕不重地傳進兩個女孩耳中。「不是要吃飯嗎?走吧!」
刻意拉過女孩的手,看也不看一眼地越過她。
之後,幾次在校園遇見,她淺淺給了他一記雲淡風輕的笑容,彷佛是是非非早已釋懷,倒顯得他耿耿于懷,心胸狹窄。
她甚至問他︰「還可以當朋友嗎?」
這可惡的女人,她還當真很無所謂!
明明通常分手後,都是男方可以當朋友,而女方在堅持老死不相往來。往另一個角度想,是女孩子心思較為細膩,因為還有感覺,無法當作沒這一回事,換句話說,她就是沒感覺了,所以可以當朋友?
一口氣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他就是莫名地惱火,氣她那記柔和的笑容!
幾近賭氣地,他由床上一躍而起,將她不經意留在他這里的物品,包括書籍、CD、上學期的筆記,還有發夾等隨身的小東西等,全裝進袋中,跨上機車一路狂飆到她家門按鈴。
來開門的,是約莫三、四十歲的婦人,應該是向晚的母親。
「伯母您好,請找向晚。」對長輩,他還是有基本的禮貌與教養。
「向晚不在。」
「這樣啊,抱歉打擾了,請替我將這個交給她。」
熬人看了袋中的物品一眼。「你是韓子霽?」
「是。」雖然沒想到她母親會知道他,但既然都分手了,也沒必要再多說什麼。他客氣地點頭致意。「我還有事,伯母再見。」
「是我要向晚和你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