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她甩甩過長的袖口,嬌甜輕笑。
必毅從來不知道,沐浴餅後的女人會這麼地性感、誘人,耳根一熱,他幾近慌亂地躲進浴室。
她斜趴在床上,一腳還掛在床緣,人卻已睡得香甜。
這樣就睡著了,不用半小時,準跌下床。
他猶豫了下,才彎身抱起,將她放正在床中央,正欲直起身子,半夢半醒間的女子喃喃哼吟,唇畔不經意擦掠過頰畔……
他一愣,驚慌退開,背脊撞上牆壁,微痛,卻比不上他受到的驚嚇。
左手撫上耳際……這里,有她柔潤的溫度,以及呵出的淺淺氣息,他瞪著她,她徑自睡得香甜,唇畔似有還無地釋出淺笑。
他頓時氣悶。
氣自己大驚小敝,反應過度,也氣她——竟敢睡得如此安穩、放心!她就這麼信任他嗎?
莫可奈何,他拎了一只枕頭,躺進長椅。
算了,從遇到她開始,他就拿她沒辦法,一再妥協到最後,連他都不敢相信他會配合遷讓至此……
除了莫名其妙,他真的想不起來、解釋不出為何會演變成這樣。
「午安,王姊。」
「嗨,小菱,好一陣子沒見妳來了。」有三個禮拜了吧,自從關毅鬧胃疼那天之後,她就沒再陪著他上班,成天跟前跟後了,她還以為那尊遲鈍的愣雕像又哪兒惹毛她了,原來是直接入主家門了。
「這不就來了嗎?吃點心——」甜甜一笑,送上蜂蜜煎餅。
「還是妳得人疼。」門市小姐笑嘆。這女孩啊,善解人意,心思玲瓏剔透,讓人忍不住就想疼進心坎底,哪像旁邊那尊啊——別說認識一年連他一口茶都沒喝過,就是談話的次數都少得可以,更正確地說,他根本不曉得什麼叫「聊天」!
順著她眼尾余光看去,駱采菱挨上前,撒嬌地低聲道︰「別這樣啦,王姊,他本來就這性子,妳就包涵點,多多照顧嘍!」
也不能說不會做人,他只是太淡,不費心與誰攀交、不做人際關系,也不介意旁人的觀感,如此罷了。
「他是妳的誰啊,這樣為他說情。」再笨都知道,她是在為關毅做人情,這股子用心啊,就不曉得那尊雕像解不解風情了。
「苦主嘍!誰叫我要撞到他,欠了他。」
苦主?八百年前的小事故,誰還記得?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是這樣嗎?」笑睨她一眼,她接收到,俏皮地眨了眨眼,旋身走開。
「關毅,別忙了,桌上有蜂蜜煎餅,先去吃一點。」
他仰眸,瞥她一眼。「等一下。」又低頭整理維修報價單。
「來來來,我幫你弄,你快去吃。」
門市小姐眼神中的笑意更濃了。了不起,小菱連他不吃正餐以外食物的習慣都改變了,看來湊成對是早晚的事。
「啊!」關毅才走開沒多久,就听見她一聲驚異的低呼,一口煎餅正要咬下去,他奇怪地轉頭,只見她瞪著幾張紙,表情像活見鬼。
「你、你……這是你寫的?」
似是突然也領悟到什麼,他不甚自在地別開眼。
她沖到他面前,緊盯著他,又問一次︰「你寫的?」
以前竟沒注意到,這字跡熟悉到不象話……
那本筆記,她重復看了無數次,熟到一眼就能認出來,如果她早看到,不會現在才發現。
他表情太可疑了,讓她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
沖去找包包,翻出筆記對照。像,真的很像……
「我沒搞錯,對吧?」
「……」無言。她記住了筆跡,並且寥寥數字便認出來,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關毅!」她加重音量喊道。
「怎麼了,小菱?」不明內情的門市小姐以為他寫了什麼罪無可恕的東西,拿過來看,只是幾張寫了故障情形的報價單啊,她反應干麼大成這樣?
必毅,就是那個至情至性、無數次令她心折、動容的痴情人!她一直記掛著,希望有一天能認識他,沒想到,這個人早就在她身邊了。
「你居然沒說!」她指控。
她心情那麼差,在黏這本筆記時,他明明看到的,居然沒告訴她!
難怪,難怪他當時會說那些話……
等了半天,終于等到他吐出字句。「……那,妳要不要還我了?」
她差點吐血!
「你就只是要說這個?要我還你?」她咬著牙。
「……如果可以的話。」這種東西讓人看到也就算了,還看得認出人和筆跡,誰還有臉活著?
「你想得美!我花錢買回來,就是我的了,我不還,你又能怎樣?」雖然,她本來就打算要還他,可他這反應實在……
期待、興奮的心情被冷水潑了十足,他居然只會平平地丟給她這幾個字,她頓覺氣悶。
不還、不還、不還,她就是不還,氣死他!
「……那算了。」很認命地接受事實。
「算了?!姓關的,你再說一遍!」他不能有一點特別的情緒嗎?快被他沒表情的表情給氣死了。
是她說不要還的,他總不能用搶的吧?他不懂她又氣什麼了。
「你、你!必毅,你這個沒神經的大笨蛋!」修養再好的人都會被他氣爆腦血管!她氣惱地一跺腳,轉身走人。
「這次……」門市小姐目送她的背影,喃喃道︰「你又哪里惹到她了?」
迎視關毅和她比茫然的狀況外表情……「算了,問你也是白搭!不指望冒充人類的人型雕像。」
「……」無言。
清晨睜開眼,伸手按掉鬧鐘,早餐擺在固定的位置,不到三分鐘,一張嬌容探入門扉。「鬧鐘響了就快起床,我在弄果汁,快點梳洗好出來吃。」
看了看盤子里的吐司,再移向美麗容顏唇畔掛著的淺笑,手里還拿著半顆柳橙,關毅腦子呆愣得更徹底。
她昨天不是——在生氣嗎?
一個跟他生氣的人,是不會準備早餐,還帶著愉悅笑容叫他起床的吧?還是——他搞錯了,她根本沒有不開心?
似乎總是如此,不管她前一刻有多不愉快,下一刻她就會帶著燦笑出現在他面前,依舊友善體貼,仿佛那些磨擦不曾存在過,關心他的健康勝過小小的嘔氣。
雖然——他總追不上她的思考模式,永遠沒弄懂自己犯了她大小姐哪條大忌。
即使是慣于獨處的他,不知何時也接受了她的陪伴,習慣身邊有她,他必須承認,她真的是個很貼心的朋友。
一點一滴,不自覺中,她已融入他的生活太深,清楚他的作息、喜好、個性,知道他將鑰匙放在門前的盆栽下,默許她自由進出,不定時為他的冰箱「除舊布新」……
她煮的食物算不上太美味,挑剔一點的人可能還會難以下咽,但他對吃的要求並不要高,多吃幾次甚至習慣了她煮出來的食物味道;有時太晚,她會打電話要他去接她,然後她會在他這里待上一晚……
這樣頻密的往來,應該算不上點頭之交了吧?
他想,那應該定位在比普通朋友還要好上一點的交情了。
「一大早發什麼呆?」縴縴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等不到他出來,駱采菱端著榨好的果汁進房間。
他抬頭。「妳昨天在生什麼氣?」
「咦?」她不無意外。知道要問了耶,以前他根本連想都沒有想到要問。
這代表,他有放在心上了嗎?不再當她是可有可無的陪襯了?
真欣慰。
「妳為什麼不高興?」沒見她回應,不厭其煩又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