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她要偷挖出來看?
江孟擎表情輕輕顫動了下。「不想。」
「你都不好奇哦?」小柔留下的只字片語,對現在的他來講,都是別具意義的,至少能稍稍安慰他。
「不。」
「好啦,我們看一下咩……」努力誘惑。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堅決拉了她走人。
離開學校後,他們到海邊去吹風,講了很多他和小柔這幾年的生活,講他們共處的點點滴滴……他現在要的,也只是一個傾吐心事的對象而已。
一直到最後,他們都只是沈默地看著大海,誰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他們待了很久,直到她靠在他肩膀睡著。
醒來時,天色已經很暗,她肩上披著他的外套,而他縹緲的眼神,依然望著遠方。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表。
他收回視線,看了她一眼。「走吧,該回去了。」
回程途中,雙手將他腰際纏抱得更牢,臉頰熨貼著他的背,寬闊的肩為她擋去夜風。
困倦欲眠的當口,車速停止,她撐開沉重的眼皮——一張冷沈的面容映入眼底。
她的現任男友。
這種情況,實在很尷尬。
原因在于,魏柏毅的態度像是捉好在床,可是她卻完全沒有腳踏兩條船的自覺。
但,若要她否認……看著江孟擎沒有表情的臉孔,她居然一句都說不出口。
「那個……小孟,你先……」
他點頭,沒等她說完。「我先回去。」
「我晚點給你電話。」
江孟擎沒點頭,也沒搖頭,發動機車離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眼界,耳邊听見魏柏毅說︰「我打了二十幾通電話,你沒接。」
聲音平平地,只是在陳述一項事實,她卻听得莫名心虛。
低頭翻找出手機,早就被他打到沒電,呈關機狀態了。
「那個……呵呵,手機沒電了耶。」她笑,不知該怎麼應對這樣的情況。
他盯視著她,眼神不特別冶,卻讓她連笑都僵到再也擠不出來。
「對不起。」她認命地道歉。「我不知道你會找我,因為你說我們在冷戰嘛……」那冷戰中的男女朋友,應該是不會找對方的吧?
「你知道我們在冷戰,有想過任何實質的方法改變、或者打破僵局嗎?還是,就理所當然地去找另一個人。」
听出他話中的暗諷,她抗議地叫道︰「我才沒有那麼卑劣,不要說得好像和你吵架剛好正中下懷,好去找他好不好!人家小孟的女朋友才剛去世,我擔心他啊,事有輕重緩急嘛,你不要連這種醋都吃……」
魏柏毅閉了下眼,揉了下疼痛的額頭。「言子隻,你沒有搞清楚狀況,現在不是我在介意緩急問題,而是,我和你吵架,你曾經失措過、擔憂過、不安過嗎?也許我誤會了你,也許我會和你分手,也許我無法諒解你呢?你有沒有試過解釋、挽回的動作?你就不怕,我真的再也不理你嗎?今天的重點在于,你、並、不、在、乎!」
「呃?」眼。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她確實以為過一陣子就沒事了,不曾擔心過他再也不理她的問題。她所有的心思,全都讓另一個人佔滿了,擔心失去女友的他,一個人無法承受過重的悲傷;擔心他把自己鎖在小小的空間里走不出來,擔心他沒吃好、睡好……
「我和你吵,不是真的有多生氣,而是想看看你會怎麼做,想知道,你在乎我的程度,只是……」魏柏毅苦笑。「我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她喉嚨被扼住,發不出聲音。
那、那他現在的意思是?
「我以為,只要耐心等候,你早晚會開竅,但是顯然我少算了一步棋,早在我之前,有人也在等這一天。」他輕嘆,退開一步,深深凝視她。「小隻,你不能再逃避了,該睜開眼楮好好看清自己的心了,想清楚,你要的到底是誰。」
轉過身,離去的方向,與江孟擎背道而馳。
她站在巷子中央,今晚二度目送另一個男人走遠。
她要的,到底是誰?
一句話,讓她陷入深深的迷惘中。
她要誰?這點,她從沒想過,更不曾質疑過,難道,不是魏柏毅嗎?她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那他又為何要這麼問?
第十章
那句話,讓她失眠了一個晚上。
棒天,想起她忘了打電話給江孟擎,和同學吃飯吃到一半,整個人驚跳起來,沖到外面去撥電話,同學還以為她撞邪了。
當她問到——他沒等她的電話等一個晚上吧?
另一頭,是沈默的。
原本只是順口一問,沒料到隨著他的沈默,她心髒一陣緊縮,也跟著沈默了。
「你們,還好吧?」
「嗯……呃,還好啊。」她含糊其詞。
「沒吵架?」
「……對。」
「感情甜蜜如昔?」
「……嗯。」
他輕聲嘆息。「小隻,你不要騙我了。」
「我……哪有。」
「我知道你很困擾。」如果沒什麼事,她不會忘了打電話,他太了解她了。
「……」
「你暫時不要再來找我了。」
一句話,轟得她腦袋無比清醒。「小孟,你——」
「別擔心,我會很好的。你好好地去面對你自己的問題,就這樣。」
他掛了電話,她卻陷入更深的迷惘中。
小孟要她好好面對自己的問題,但她最大的問題是——她不知道她的問題在哪里-
她的問題、她的問題……她的問題到底是什麼呢?
她听了他的話,試著找出她的問題,但是去找魏柏毅,他竟然也不約而同地告訴她︰「我不想勉強你,等你想清楚了再說,目前——我們就暫時到此為止。」
很好!她沒想到,自己原來這麼顧人怨!
連續好幾個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江孟擎的話,也想著魏柏毅,愈想就愈雜亂無章,理不出頭緒。
他們到底要她想什麼?又到底想听她說什麼?
男人啊——真是難懂的生物。
煩到受不了,跑去問老爸。他用奇怪的眼神瞧她,嘆氣。「姓方的,你干麼把我女兒生得那麼笨?」
嗑瓜子的老媽涼涼回了句︰「有本事你來生。」
眼看兩人又要斗上,她急忙說︰「老爸,你先回答我,要吵再慢慢吵,拜托!」
「笨蛋!想想這兩個男人對你的定義,這樣就夠了。」
一個禮拜過去,浮躁的情緒開始沈澱下來。
她開始回想,和魏柏毅共處的點滴,以及和江孟擎在一起時,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愈想,就愈明白。
和魏柏毅,是一種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發展,身邊總是有他,于是習慣性將他定義到那個空缺、而他想要的位置上。
但是,和江孟擎,即使不在一起,心頭仍有個位置替他保留,惦著、念著,從未放下過。他可以很直接地牽動她最真實的情緒,喜、怒、哀、樂……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幕,都儲存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不曾遺忘過。
這,就是老爸要她想的,這兩個男人對她的定義嗎?
如果,兩者的存在造成沖突,必須做出取舍的話,那——答案,又何需質疑?
一直以來,都只有一個,連思考都不必!
這一瞬間,她豁然開朗,明白這兩個男人,要她面對的是什麼。
好笨,言子隻,你好笨,那麼簡單的事還要困擾半天!
想起逛校園那天,在樹底下江孟擎不尋常的態度……
她倏地由床上一躍而起,不顧現在已凌晨一點半,換掉睡衣,拎了鑰匙就往外沖。
深夜的校園,寂靜無聲,除了蟬鳴蛙叫,就是幾只流浪狗趴在走廊邊。
她拿著手電筒,蹲在操場外的芒果樹下,挖開當年埋的洞,慶幸玻璃瓶還在。她小心翼翼取出,拍掉瓶子上的泥土,打開瓶口後,反而無法動作,盯視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