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陰魂不散地纏了半個月,江孟擎已經夠煩躁了,再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一點反省意味都沒有,似乎頗以他的困窘為樂。一把火整個燒旺起來。
「言子隻,你是豬嗎?一刻不吃東西會死是不是?要不要數數妳今天丟了多少東西進肚子里?」
「能吃就是福,你嫉妒還羨慕?」
「是啊,除了餿水,妳還有什麼不能吃的?」他冷冷地扯唇。
「本人生平無大志啊,哪像你,大、情、聖!好好享受你的艷福吧。」他們都知道,那個恐龍妹實在花痴到不行,一天到晚偷窺他;偷窺就算了,還拿相機猛拍;拿相機拍就算了,還跟蹤他回家……
他簡直快瘋了,她還敢拿這件事來嘲笑他。
「這很好笑嗎?我告訴妳,言子隻,妳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喝!哪里一樣了?我起碼——」
「要不要去量量體重啊?沒見過食量比妳還大的女人,再吃下去,我看什麼時候肥死妳。」
「本人靠的是聰慧過人,不是色相,你懂不懂啊!」
「哼哼!」一聲哼笑,上下掃了她一眼。「還真敢說!全身上下什麼都重,唯一輕的是什麼都沒裝的腦袋。」
「喂!」這就很過分了哦。
「不是嗎?考的什麼成績,還敢說自己聰慧,別笑掉人家大牙了。」
「我、我、我——」努力想舉證反駁,一時居然找不到。
「我什麼我?要內涵,腦袋空空,論外表,可歌可泣;一天到晚除了吃還是吃,拿妳和豬比,豬都還會抗議羞辱了牠們。」誰都看得出來,他那天心情極度惡劣,言詞毒辣,完全沒留情。
氣氛很火爆,所有人都以為,下一刻他們就會掀桌子。
那天過後,她不服氣地回家秤了體重,隔天一臉嚴肅地跑到吳韻柔教室問她︰「小柔,妳體重幾公斤?」
「四十五啊,怎樣?」
四、四十五?顏面神經抖了一下,像只斗敗的公雞,垮著肩,垂頭喪氣地離去,留下小柔一臉莫名其妙。大老遠跑到她教室來,就專程為了間她這個問題?
四十五、四十五、四十五……
這個數字像一道雷,威力十足地劈下來,當場將她劈成僵尸。
人家四十五,她是五十四,多傷人的對比,難怪小孟罵她是豬,她還能反駁什麼?
就在那一天,大受刺激的言子隻,居然吃錯藥地開始節食起來。
以往說到吃飯就眉開眼笑,有時還可以一個人嗑掉兩個排骨便當,心滿意足的表情,仿佛全天下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幸福了。
而現在,說到美食完全提不起勁,餐餐吃沒味道的蒟蒻面,有時水果、蔬菜沙拉就想打發掉一餐。
球場上再也看不到她活潑快樂的身影穿梭其中,認認真真拿起課本苦讀的模樣。倒挺像一回事的。
看來她是卯起來了,似要反駁小孟那句「一無是處」的論調。
「小隻,下了課一起去吃冰哦!」柯嘉銘經過她的教室,在窗外喊道。
她頭也沒抬,眼楮還黏在課本上。「不了,你們去吧。」
「干麼?又有事哦?」
「我要回去讀書。」和小扮約好了,今天要教她數學。
「妳已經很久沒和我們一起出去了耶!」以前下了課,他們六個人常會約了一起出去吃吃東西、唱唱歌,到處玩樂,恣情揮灑青春,但是最近總湊不齊人數,少了小隻,連帶地阿勤看起來也很沒勁,他的機車後座已經寂寞很久了。
「真的不行啦!」一碗冰熱量有多少啊?更別提這一去絕對不會是一碗冰就能打發的。
柯嘉銘和教室另一角的小臻對看一眼。「還在介意小孟的話哦?他無心的啦,妳不要放在心上。」
「知道了,你們去吧!」抬手揮了揮,擺明了沒把他的話听進去。
「那我叫阿勤先載妳回去?」總要給那個被相思所苦的痴情人制造點機會。
「不用了。」小扮會來載她。
這樣的情況又維持了一陣子,眾人一致認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小隻臉色很蒼白耶!」
「對呀,以前都紅紅女敕女敕的,像顆甜蕷果,讓人好想一口咬下去的說。」柯嘉銘感嘆附和。
「有什麼辦法?我勸過N次了,她又不听。」剛好和她同班的小臻更無奈。
「她個性太好強了啦!」
「這件事追根究柢,都是因為小孟。」鐘劭勤一語道出征結。
「這不能怪小孟,他們本來就愛斗嘴了,她會那麼認真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啊!」
鐘劭動睨了眼小柔。「沒人怪他,妳不用那麼急。我只是在想,既然問題在他身上,誰要去跟小孟說一聲?只要他去道個歉,應該就沒事了。」
「以小孟的個性,很難吧?」尤其要他向小隻道歉,更是打死都辦不到。
不過,最後鐘劭勤還是去試了。
江孟擎听完,嗤哼一聲。「她?節食?是少吃一顆隻果和白開水吧?」搶她的食物像要她的命,她會節食?了不起就是由三個排骨便當改成兩個。
「不,是只吃一顆隻果和白開水。」鐘劭勤表情堅定,重復一次。
表情怔了怔。「你唬爛我?」怎麼可能!吃東西是她人生的第二樂趣耶!
「是真的,你沒發現,她這陣子很少和我們在一起了嗎?」
「一點都沒發現。」哼哼,難怪最近耳根子清靜許多,陽光燦爛許多,呼吸的空氣變新鮮了,原來是少了礙眼的視覺虐待。
難怪,難怪!難怪美好得……渾身不對勁。
鐘劭勤又加強補充了些小隻的近況,他眉心不自覺蹙了下。「她在發什麼神經?」
「你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小隻可當真得很,她說非要減到四十五公斤,讓你吞回那些話不可。」
真的假的?這丫頭玩真的?
「所以我才會想……小孟,你去向她道個歉好了,不然這樣下去,她會把身體弄壞掉……」
「辦不到!」想也沒想,冷冷拒絕。
「小孟!你就有風度點嘛,大男人的,干麼和她們小女生計較?」
「哼哼,沒門兒!」她強悍時可不像小女生,示弱一次,這輩子都別想在她面前抬得起頭了,她休想用這招要他認輸。
「小孟——」
「沒得商量!」好笑了,嘴巴長在她身上,愛吃不吃她家的事,與他何干?「與其在這里煩我,怎麼不去敲開她白痴的腦袋瓜,看看里頭都裝了什麼?」
「你就不怕她因為你那些話,賠掉健康?」
轉身欲走的步伐頓了下,江孟擎硬生生丟回一句︰「那也是她自找的。」
陽光燦燦。
通常這時候,總有一道束著馬尾的活潑身影穿梭其中,有時,會踩著籃球,很大姊頭架勢地對他下戰帖,來場斗牛。
這樣的景象,很久不見了。
籃球在手中單調轉動,顯得寂寞。
「學長,來打球啊,就差你一個了!」球場上,學弟吆喝著樹蔭下的他。
「不了,你們打吧!」他淡淡回絕,沒有對手,意興也闌珊。
不曉得哪里冒出了這麼一句︰「咦?你們家小隻果呢?好久沒看見她,修身養性去啦?」
跑跑跳跳,沒一刻靜得下來的她,兩頰總是泛著運動後的健康紅暈,像顆熟透的甜隻果,一群人常愛這麼戲稱她。
「大概在讀書吧!」他隨口說。
「喲,閉關苦讀耶!」
他扯唇,沒回應。
「唉呀,這不是她的個性,叫她別ㄍㄧㄥ了啦,考差就考差了嘛,她又不是那麼重成績的人,這樣一點都不像她。」
江孟擎一震,丟下手中拋玩的球,大步往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