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彤,真巧,居然會在這里遇到妳。」
她神色僵硬到連最基本的禮貌微笑都擠不出來,趙航因此而多留意了這個前來打招呼的男人一眼。
坦白說。他外型算得上出眾,笑起來更是增添幾分魅力,足以讓女人臉紅心跳。但是太浮,不夠真誠,眼楮只要雪亮點,腦袋夠清楚的話,一眼就可以看穿這種男人虛有其表,靠不住。
那是指,如果她在感情上,也有在事業上百分百的犀利判斷的話。
趙航心下有些理解。
這種男人,可以舌粲蓮花,哄得女人意亂情迷,為他傾倒,如果加上在她最寂寞脆弱的時候遇上的話……他完全可以想象結果。
「怎麼?分手了,就連打招呼都不肯了?」姜志彬訕笑。
「不、不是……」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難堪、慌亂的感覺多過其它。
「介意我坐下來嗎?」像是充分享受她的困窘,姜志彬嘴角噙著惡意挑弄的笑痕。
她慌得失去應對能力,趙航見狀,出聲代她應對。「請坐,我想硯彤不介意。」
「航——」關硯彤無措地抬眼。她介意啊,她根本沒想過會再相遇,她不想和他共處,她會不自在,她、她……
「吃啊,彤。這里的牛小排味道不錯。」趙航神色未變,體貼地幫她切成幾小塊,軟聲輕哄。
她已經胃口盡失,僵硬地將食物往嘴里送。
「新歡?」姜志彬來回掃了他們一眼,頗不是滋味。
本以為沒有了他,她不可能會更好,沒想到她看起來好極了,身邊不但有男人,而且——是很上得了台面的那種,氣度、外型,完全沒得挑,硬生生把他給比了下去!
沒多想,便語帶惡意地嘲諷︰「妳還是沒變,喜歡享受女皇般高高在上,被人服侍的尊寵。」
必硯彤差點打翻水杯。
「是啊,彤好象小孩子,每次都要人哄,很沒安全感呢。」趙航一副「真是傷腦筋」的寵愛表情,完全察覺不出口氣中將他當成小白臉的隱喻。
連話都不會听?哼,長得好看有什麼用?虛有其表的草包。
姜志彬眼神更輕蔑了。「這就是妳的品味?我不得不說,妳真是愈來愈不挑了。」
那張虛假的同情神態好刺眼,她用力握住水杯,忍住往他臉上潑的沖動。
趙航還真的專注地想了一下。「基本上彤很好養,是不太挑食沒錯,不過還是有些東西是打死不吃的,像羊肉類的,怎麼哄都沒有用。」
他從頭到尾笑臉迎人,一派和氣生財狀,連人家上門挑釁想給他難看,都笨得沒感覺。
姜志彬鄙夷地掃了他一眼。「那你知道,她專門養哈巴狗嗎?那種叫牠坐下,牠絕對不敢站著,鞠躬哈腰、搖尾乞憐的那一種。」
「對呀,我也覺得她這個習慣有點小糟糕,可是沒辦法,她就是心腸軟,看到可憐的阿貓阿狗,都會忍不住同情收留。不過她現在不養狗,改養貓了。」
「也對,貓是溫馴听話多了,任她要怎麼擺布都行,很符合她的需求。」姜志彬惡毒地諷刺。
必硯彤忍無可忍,咬牙喊道︰「夠了!你到底想怎樣?」
是他對不起她啊,她不懂,他現在有什麼顏面坐在這里,全無愧悔地戲辱她、嘲笑她的狼狽……
如果只是羞辱她,她也就認了,誰教她瞎了眼識人不明,可是為什麼要把趙航拖下水?
她好難過,真的好難過,要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被人糟蹋成這樣……
姜志彬假意地嘆氣。「我只是感到遺憾。看來我的離開,帶給妳不少刺激,沒想到妳會變成這麼墮落,只要是男人都好,連挑都不挑一下,實在是人盡……」
「知道她為什麼不養狗了嗎?」不知刻意還是湊巧,趙航適時打斷他的話,放下刀叉,右手移到餐桌底下,暖暖握住她微顫發冷的小手,口氣依然淡淡地、話家常似的沒有太大起伏。
「她曾經養過一條狗,就是你說的那種要牠坐就坐、要牠站就站、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她挖心掏肺地對牠好,天真地以為牠感受得到她的善意,也會用真心回報她,沒想到牠卻狠狠反咬了她一口,從此以後,她就再也不敢養狗了。如果真要說她有什麼錯,也只是沒看清一點——畜牲就是畜牲,永遠別指望牠有人性,即使牠穿上衣服,也只能算得上衣冠禽獸。」
停頓了數秒,望住那張乍青乍白的難看臉色。他禮貌地頷首。「很抱歉,彤似乎有些消化不良,我們先走一步。」
摟住必硯彤起身,走了兩步,又回身補上幾句!
「還有,先生,人盡可夫四個字,最好不要隨便對女士說出口,你今天的表現,非常失風度。」
回程的路上,他們誰也沒有開旦父談。
明明該是美好的兩人約會,怎麼會弄成這樣?
必硯彤好沮喪,沮喪得說不出話來。
想到姜志彬說過的每一句話,她完全不敢去想,他會怎麼看待她……
回到家,她丟下一句︰「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然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里,沒再出來過。
趙航望向緊閉的房門,留意了一下時間。整整一個鐘頭了,她還打算讓自己低落多久?
他決定一個小時就算夠本了。
「祈兒,過來。」他喚角落慵懶欲眠的愛貓。听聞主人召喚,貓兒乖巧地踱來。他伸手抱起,上前敲了幾下房門。「彤?」
「你去客房睡!」里頭悶悶地傳出這句話。
他不理會,試圖轉動門把,沒鎖。
「我不是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她蜷坐在床角,埋著頭不肯抬起。
「祈兒餓了。」他丟出一句,很有指控意味。
「咦?」她暫時停止沮喪。「你沒喂牠?」
「妳自己說晚上妳要喂,讓妳和牠聯絡感情,免得牠不認妳這個女主人的。」回得非常理所當然。
「你就不會看情況嗎?」她咬牙。
「不會。」這一句更加氣死人,將貓兒放上床,拍拍牠。「祈兒,想去哪里就去吧。」
貓兒果真聰明地走了去,窩在她腳邊,乞憐地偎偎蹭蹭。牠知道每天晚上是誰喂牠吃東西,餓了找女主人準沒錯!
必硯彤眼眶一紅,貓兒的討好姿態,在這一刻竟讓她感動到不行。
她伸手抱在懷中,心酸到想掉淚。
真的會有人記得她的好嗎?每次都好努力地付出,可是都只換來一場空,除了傷害,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會記得,沒有人會放在心上……
「狗會咬妳,但是這只貓不會。在牠最無助的時候,是妳張開雙臂收留了牠,在妳還需要牠的時候,牠會一直留在妳身邊。」
「是這樣嗎?」她不曉得,他說的是貓,還是……人?
「航,我好難過——」她不再強撐,流露出一絲脆弱。
「我知道。」他上前,連人帶貓摟進懷中。
她癱軟在他胸懷,無奈又無力地陳述︰「我是在他人生最落魄潦倒的低潮期遇上他的。他四處踫壁,找不到工作,三餐不繼,連斗志都磨光了,消沉得甚至想自殺。我同情他,給了他一份工作,讓生活安定下來,他很努力地求表現,也對我很好。他總是知道我要什麼,對我無微不至、小心翼翼地討好,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用心過,我以為他對我是真心的,所以、所以就……」
她吸了吸氣,又繼續道︰「我從來不知道他心里是這樣看我的,我天真地以為他的萬般體貼是寵愛的表現,從來就沒有要他拋卻尊嚴來迎合奉承我。身邊的朋友說過他不好,但是那時的我,什麼都看不清楚,盲目地把女人最珍貴的一切都奉獻給他,直到他藉由我攀上另一個能給他更多的女人,而我,到頭來只落得身心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