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沒有倒下的權利,兒子過于善感多情,一直以來就不適合處于冷酷無情的權力斗爭中,所以他可以選擇遁逃,遠離紅塵,從此不再過問世事紛擾——
「蘭兒,你知道嗎?如今皇陵之中,福臨的陵墓下,是座空墳。」
「咳!」第三次了!冷不防冒出的一句話,又教她不小心被口水嗆薯。
她流年不利,肯定是!
「咳咳!皇女乃女乃,您、您剛剛——」
「別懷疑,你沒有听錯。福臨確實沒死,只是留書出走,前往五台山落發為僧去了。他會這麼做,其實早有預兆,那兩、三年,他潛心鑽研佛理,寄托心靈的平靜,董鄂妃死後,他就再也沒有掛礙了,萬念俱灰下,他選擇了棄位,留下遺詔讓玄燁接掌帝位,看穿他是真的決心要拋舍一切,帝位又不能久久虛懸,只好依了他的心意,發下國喪,同時讓玄燁擇日登基。」
那、那……意思不就是說,順治帝如今極可能仍在人世,只是在五台山上落發為僧?!
這真是太讓人震驚了!
蘭燻愣愣地,微張的嘴忘了合上。
「人人看到的,都是我堅強精練的一面,那是因為,咱們大清的未來還得靠我撐著。有時,我忍不住會想,臨福和董鄂妃一路風風雨雨,愛得很辛苦,我這個當母親的也都百般阻撓,他會被逼到這一步,我應該要負一部分的責任。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再來,我不會再管什麼宮規、什麼血統問題,只要他快樂,他想要的我都會成全……可是現在說再多都沒用了,一身尊榮又有什麼用?我只是個年事已高,思子心切的女人,連想見自己兒子一面,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都做不到……」
蘭燻岑寂了。
從沒想過,她心目中雍容高貴的太皇太後,內心深處也有如此不為人知的酸楚心事……
她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些什麼,如果能夠的話……
等等!
一道念頭閃入,她迫切道︰「皇女乃女乃,我去請回順治爺見您一面,好不好?」
「胡鬧!這事怎能聲張?會引起大風波的!」當初以國喪瞞人耳目,如今玄燁即位,治理出太平盛世,就更不可能再把事情鬧大,一朝豈容二帝?
「那就別聲張啊!就以為太皇太後、為萬民祈福的名義,代您上五台山去探訪,如果找到人,我一定說服他回宮來見您一面。」
「可是,你一個女孩家……」太皇太後皺眉,總覺不妥,何況福臨當初走得決然,如今又怎可能輕易被說動?
「沒問題的,皇上文武雙全,我打小便看著他習武,看久了多少也懂些花拳繡腿的,自保不成問題,皇女乃女乃要是不放心的話——」一道念頭來得太快,不及深想便沖口而出。「那不然找個人負責一路護送我不就成了?」
「看來你心里已經有人選了?」太皇太後斜睇她。老歸老,她的心可還是雪亮的。
蘭燻勾唇。「听說安陽縣令機智過人,精文韜擅武略,似乎是不錯的人選。」
這丫頭——
太皇太後頗感興趣地研究她的表情。「怎麼?這安陽縣令犯著你了?」提到「安陽縣令」四字時,簡直是咬著牙說出口的。
「之前是有點小交集,不打緊的,我會處理。」
瞧她說話的樣子,這「處理」的方式應該會很有趣。
蘭燻一向心高氣傲,從未見她專注過什麼,尤甚是男人。頭一遭見她為個男人投注過多的注意,也不曉得是福是禍呢!
看來,這世上將有個男人要遭殃了。
她了解蘭燻的個性,就算要報仇,她也有自己的方式,並不需要旁人干預太多。
「好,皇女乃女乃就依你,明兒個就請皇上下旨,讓你出口氣去。」
後來,她陪太皇太後用了晚膳,又聊了許多關于先帝的事,那段與董鄂妃生死纏綿的愛情……
太皇太後留她在宮里多待兩日,而她也沒打算急著回去,讓人當邪靈附身的怪物看待。
入了夜,她令宮女在寢宮內備了熱水淨身,沐浴在灑了花瓣的浴桶中,滿室繚繞著氤氳熱氣,以及淺淺幽香。
她解下長發,任一頭雲絲飄浮在水面上,心思還沉浸在方才與太皇太後的談話當中。
這是一段什麼樣的愛情呢?能夠讓人不顧一切,豁出性命的抵死痴狂……
皇女乃女乃說,董鄂妃辭世時,先帝幾度輕生,追隨意念堅決,所以後來,他會看破紅塵,萬念俱灰的求去,其實是不意外的。
她無法理解,也不能想象世上竟存有這樣的感情?一名位處極權的男子,可以為了一名女子,舍下一身繁華,就連千古絕唱的長恨歌,不論把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歌頌得如何淒美,在面臨江山與美人的抉擇之下,也只能「君王掩面救不得」,可是順治皇帝,他真的做到了生死相許……
她羨慕董鄂妃,今生能得一摯情相對的男子,死有何憾?不曉得有生之年,她能不能也領略這種滋味……
想得正入神,一陣細微聲響將她由沉思中拉回,她正準備查探究竟,才剛由浴桶中起身,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事,一道暗影由眼前晃過,她本能地月兌口驚叫——「啊!」
來者動作更快,迅速掩住她的嘴。
「唔……嗯……」她雙手慌亂地揮舞。
「閉嘴!」
听你的才有鬼!
「唔唔唔……嗯嗯嗯……」雙手揮舞得更用力,嘴巴也嗯嗯啊啊得更用力。
「你想讓整個禁宮侍衛都見識到你這副活色生香的模樣,盡避扯開喉嚨把所有人都叫來沒關系。」
她動作一頓。
對哦!她現在沒穿衣服。
「唔唔……」右手努力朝後頭勾啊貝的,因為衣服就放在浴桶旁的屏風上。
「要這個嗎?」蒙面的黑衣人輕易撈起衣服。
「嗯嗯嗯!」她用力點頭。
「小事一樁。」手腕一翻,正欲遞去的衣物硬是轉了個彎,遠遠丟在身後。
會讓她如願嗎?又不是找死!
這要讓她穿回衣服,他就別想活著離開宮中了。
「你——」她眼楮簡直要冒火了。
「別這樣看我,我也沒得選擇,那可是我的保命符。」不然他也是很挑食的。
就在同時,一陣雜杳的步伐聲朝這里而來。
「格格!」
男子挑了挑眉,氣定神閑地盯住她,她甚至猜得到蒙面之下的嘴角也是勾著笑的。
這混帳!擺明就是吃定她。
「格格?您沒事吧?屬下要闖進去了!」
什麼?這還得了?
她瞪大了眼,驚慌地指了指被捂住的嘴。
蒙面人聳聳肩。「你保證不亂來?」
現在會亂來的是誰啊!
她急忙點頭,不敢造次。
就在侍衛準備要破門而入時——
「大膽!本格格正在入浴,誰敢進來,我挖了他的狗眼!」
嘖嘖!男子夸張地挑高了眉,很故意地揉了揉眼,作勢要往下看——
「你敢!」她脹紅了臉,咬牙低斥。
不看就不看嘛,稀罕。
黑衣男子好商量地將眼珠子移往他處,真巧,竟然很有眼福的看到掛在一旁的肚兜,索性就研究起兜衣的花色和繡工。
她滿月復羞惱,又不敢發作,她可不想讓更多人目睹她肚兜的花色。
門外禁衛軍在這時應答︰「格格息怒,屬下無意冒犯,方才有刺客闖入,唯恐驚擾格格,屬下正在追查,還請格格當心。」
不用當心了,人正在她房里。
她簡直有口難言。「都給我退下,有事我會喊一聲。」
「可是——」
「難不成想搜我的房,看我入浴?誰給了你這個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