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遠由南到北的開車趕回,盡避吞了兩顆暈車藥,身體仍是略感不適,但他並沒回家休息,而是直接來到校門口等她,心里想著她見到他時,會是什麼表晴?
他唇畔泛起淺笑,已經開始期待了。
他知道她今天下午最後一節有課,看了看表,時間也差不多了,他留意著往來學生,沒打算下車,在她沒畢業前,他們的關系最好低調處理,免得風聲繪影的傳開,只是讓她徒添困擾。
沒一會兒,熟悉的倩影走入視線,他正欲搖下車窗,另一道聲音快了他一步--
「小安!」
只見她往另一個等候著她的男人走去,交談了幾句後,坐上機車後座,揚長而去。
他無法解釋,為何不出聲喊住她?!他在等什麼?等她拒絕,還是等她接受?
那一刻,他發不出聲音,也無法有任何的動作,腦袋甚至是空白的,就這樣,看著她上了莊哲毅的車離去──
這,就是他等的答案嗎?
他按住腦袋,命令自己不許多想。也許,他們只是單純的敘敘舊……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來的,走進冷冷清清的家門,坐在客廳里,靜候她的歸來,陪他晚餐,然後告訴他,沒有他的這些天,她是怎麼過的……
她,會想念他吧?
她,會如那晚般的溫柔多情吧?
她,會告訴他,她要的人,是他,對吧?對吧?!
他是真的這麼認為的,可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他不肯定了……
他沒有移動,沒有表情,也沒有任何的情緒,就像一尊活化石,空空洞洞,麻麻木木,就怕想得太多,他會連一刻都熬不下去。
最後一絲陽光由地平線隱去,她沒回來。
屋內一片黑暗,他等著她回來開燈,也將他生命中的陽光帶回,但,她沒回來。
清晨第一抹暖陽照進窗內,天亮了,而她,還是沒回來。
他的心冷了。
一夜,能夠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不敢深想,怕心會痛得無法承受。
這就是她的選擇嗎?她終究還是割舍不下十年的感情,再次選擇放棄他?
那一夜,她就說得很清楚了,他為她做了這麼多,所以她以一夜浪漫來回報他的深情,讓他能夠了無遺憾,那只是感激,只是感激罷了!他不該想太多,當了真,以為他們終究會有什麼……
聖誕節過了,一夜絢爛也過了,他們之間,終究要歸於平淡,她心心念念,愛戀著的仍是莊哲毅,他,還是只能當個裴大哥,繞了一大圈,最終還是回到原點,什麼都沒變。
準備了一個禮拜想對她說的話,再度壓回心靈深處。
再也沒什麼好說了,這份交不出去的痴狂深情,只能是秘密,一個他知道、她也知道,卻無法攤在陽光底下的秘密。
電話鈴聲響起,他揉了揉酸澀的眼,伸手接起……
一夜沒睡,回到家後的安絮雅直接倒床一躺,吁出長長的一口氣。
想到還有什麼事沒做,她掙扎著由床上爬起,食指按下答錄機,一道清潤如風的嗓音傳了出來──
「絮堆,我到高雄了,除了有點暈車,其他都還好。你呢?還好嗎?三餐要記得吃,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想你想得快死了!」她孩子氣地與答錄機對話,當然,答錄機是不會回她的。
另一通留言,是在隔天。
「絮雅,來到高雄才發現手機沒電,所以打不通,也沒辦法打給你,我已經在懺悔了,下次會記得把你的手機號碼背起來。好了,沒什麼事,只是要你別擔心而已,我很快就回去了。」
討厭,怎麼還是只有這兩通,你就不會多打幾次啊!她哀怨地噘著小嘴。
這兩通留言,她已經反覆听了無數次了,少了他好不習慣,每晚都要听听他的聲音才能入睡。
第七天了──再忍耐幾個小時,就能夠見到他。
想到這里,她露出幸福的甜笑。
昨天,莊哲毅來找她,其實她並不意外,當初與他分手,他本就萬般不願放她走,只因愧疚,知道自己做錯了多少事,心虛、也沒立場留她罷了。
也許,是這些日子的磨練,讓他學會了獨立,學會了成熟,也學會擔當,他看起來,和以前不太一樣了,狂躁的脾氣收斂了些,任性沖動的毛病也改掉不少,他說,現在的他,已經有把握不會再傷她的心。
這些若在以前,她會欣喜若狂,但是現在,已經有另一個男人,佔據她心中滿滿的位置,值得她生死相隨,除了他,這輩子她不會再有其他可能。
她和他去了一趟醫院,那個被撞傷的路人病情恢復得極好,為了贖罪,他天天來照顧傷者,並在他們開的店里打工抵償醫藥費,這是他和家屬達成的協議。
這一趟,同時也讓她得知另一件事。病人家屬告訴她,有個人早就全額負擔了醫藥費,私下與他們達成和解,但是不希望他們聲張,因為他要莊哲毅學會一點,自己犯下的錯,就要用自己的力量去補救。
「男人不怕做錯事,就怕一錯再錯。」這句話,是出自誰的口,她連猜都不必。透過這些人,裴季耘教會了莊哲毅如何去當一個男人!
她比誰都清楚,裴季耘會這麼做,仍是為了她。
季耘太了解她了,如果她是在莊哲毅風光時離開他,她可以問心無愧,但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她會良心不安,於是,他代她償了最後一份情。
她何其有幸,這一生遇上了他。等他回來,她一定要親口告訴他,她有多麼的愛他!
食指再一次按下答錄機,重復听著相同的留言。
唉,好想他……
電影散場後,並肩走出電影院,身邊妙齡女子突然握住他的手,他訝然,不著痕跡地掙開。
「這次回台灣,打算待多久?」
「再也不回去,你說好不好?」彭湘羚不死心,二度挨向他,抱住他的手臂。
他有些許不自在,淡笑著顧左右而言他。「住哪里要看你的意思,怎麼問我呢?」
「我爸說,看有沒有人要我,叫我在台灣找個男人嫁了,別回英國。」這暗示夠大膽明顯了吧?
「哦,那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昨天去你家,你爸問我現在有沒有男朋友,要不要當你家的媳婦呢!」暗示不成,直接明示。
此話一出,裴季耘再也掛不住虛應的笑。「湘羚,我爸說笑的,你別當真。」
「你才在說笑呢!」這些年努力暗示了這麼多次,他每次都給她四兩撥千斤,她嗔惱地噘著嘴。「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說過,等你到了三十歲,要是還沒有女朋友,我就要嫁給你,永遠和你在一起?!」
「童年戲言,誰會當真?」裴、彭兩家世交,小時候時時玩在一起,自幼多病的他,無法和同齡的孩子一樣跑跳嬉鬧,也虧她夠耐性,不嫌悶的伴著他,她常說,喜歡他身上安定的氣質,等他長成很帥很帥的男人後,她就要嫁給他。
那時,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對他而言,她是很特別的童年友伴,這份溫馨情誼,他一直很重視。
「誰跟你童年戲言?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想嫁你的念頭,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這句話,她已經重申N遍了!
裴季耘側身,正視她。「湘羚,不要再等下去了。」
每次都這樣潑她冷水!她不滿地抗議︰「為什麼?還有兩年,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