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午夜十二點的腳步將近時,他回來了,身上有淡淡的酒氣。
「你喝酒?」她顰起秀眉。
「女人家不要管那麼多!」他倒床就睡,懶得理會。
安絮雅連想都不必,一定又是他那些「好朋友」教他。「不要讓女人管東管西,不然她會爬到你頭頂上……」
「阿毅,你先別睡,我有事跟你說。」她推了推他。
「什麼事?」他愛理不理的。
「就我繼父啊,以前都陰魂不散的,隔一陣子錢花完了就來騷擾我,有時我都覺得好累,像在填一個無底洞,但是最近好奇怪,他突然銷聲匿跡了,是不是你去對他說了什麼?」
「他不來煩你不正好嗎?你還想念他啊!」莊哲毅沒好氣地回她。
「你該不會又去打他了吧?」以他的行為模式去猜,也只可能做這種事而已。
「沒有啦,你煩不煩!」將臉埋進枕中,決心不再搭理她了。
安絮雅只好認命的幫他月兌了鞋,拉來被子蓋好。
也因為這樣,她一直都認為是莊哲毅對繼父做了什麼,才讓他安分了一陣子,直到有一晚──
莊哲毅神色灰敗地回來,她驚覺有異,上前追問,才知道他為逞一時之勇,和朋友飆車,結果不慎撞傷了經過的行人……
听完後,她臉色已經慘白得說不出話來。
「我早就叫你少和那些人在一起了,你偏不听我的話!」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想辦法解決啊!」
她揉揉疼痛的額際。「那現在被撞傷的人情況怎樣?」
「還在住院觀察,對方堅持要告我。」
「你──」現在責怪他已經無濟於事了,她泄氣地坐了下來,試圖想出解決之道。
「你──去找裴季耘看看。」他猶豫了好久才說出口。
「這關裴大哥什麼事?」
「他應該可以解決……」
「為什麼我們的事要叫他解決?」裴季耘欠他的啊!
「誰教他喜歡你,他應該會看在你的面子上……」
「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我和裴大哥清清白白的,你要我講幾遍。」
「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他要是對你沒半點企圖,干麼拿三百萬來幫你解決事情?他又不是白痴!」
她臉色一變。「什麼三百萬?」
驚覺說溜了嘴,莊哲毅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實。「那天在路上遇到你那個雜碎繼父,想起你那天說的話,就逼問他,他怕挨揍,告訴我是有人給了他三百萬,償了賭債後還剩點錢,勉強可以過後半輩子,但條件是不準再來打擾你,也不準他泄漏一個字。」
「你又怎麼知道一定是裴季耘?」
「除了他還有誰?而且還怕你知道!」他一直瞞著,就是怕她被裴季耘感動,最終會投向他的懷抱,若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想說……
會嗎?有可能會是裴大哥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曾經向她伸出援手,是她拒絕緊握,他不是很氣她、惱她?那又何必還要管她的事?她欠他好多,多到窮盡下生都還不盡……
「好不好?你去找他,就算是為了我……」莊哲毅低聲下氣地懇求。
她瞪著他,不敢相信這種話他也說得出口。
「如果真的是你說的那樣,你知道你在求我什麼嗎?要我利用裴季耘的感情,你這是在出賣我還是出賣自己?!」她感到心寒!
「我……」莊哲毅一臉羞慚。他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是……「如果你不想出面,那不然我自己去跟他說……」
「莊哲毅!」她憤怒地打斷他。「別說我和他只是單純的友誼,就算他真的喜歡我又怎樣?他就活該要任我們予取予求嗎?你要是敢去找他,我們就完了!這次,我絕對說到做到!」
小安從未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莊哲毅傻眼了。
他,該去嗎?去了,是出賣尊嚴,拿他和小安的未來下賭注,可是如果不去,眼前的事他根本無力解決啊……
最終,他還是去了。
裴季耘很靜、很靜的听完,然後,極簡潔地回了他一句︰「是男人的話,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
他不會幫他,也沒道理幫他。
唯一的希望破滅,莊哲毅心情極度惡劣地回到家,發現安絮雅已先逕自睡去,一股悶氣梗在胸口,她以前都會等他回來的!
難道連她都不在乎他了嗎?
他月兌了鞋上床,恣意擾醒她,想證明不論他如何任性她都會溫馴包容,來確定自己還擁有她。
安絮雅睜開困倦的眼,發現他在解她睡衣的扣子,她僵硬地推開。「不要。」
莊哲毅不理會,仍是我行我素。
「我說不要!」安絮雅想推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掌扣住,按在床面。
「為什麼不?」
「我不舒服。」為了他的事情,她這陣子都睡不好,正頭疼欲裂。
「藉口!」他忿忿地指控。「你要不要自己算一算,你有多久沒讓我踫你了?每次只要我一靠近你,你不是找藉口閃避就是渾身僵硬,我就這麼令你難以忍受嗎?」
「不是這樣……」只要他一靠近她,她就會想起那個因他的大意輕忽而來到世間,卻又被迫奪去生存權利的無辜生命,她的罪惡感就好深!
陰影已經存在,她沒有辦法再讓他踫她,至少現在不能。
「那就證明給我看啊!」
證明……又是證明。為了對他的證明,她拒絕了周遭好友的關懷;為了對他的證明,她流了多少冤枉淚;甚至,為了對他的證明,她推開了對她而言極為重要的一個人,失去了一份最溫暖的情誼……她證明得還不夠多嗎?
莊哲毅強行與她親密,但,她就是怎麼也無法勉強自己去忍耐。「阿毅,你不要這樣,我真的沒有辦法──」
「為什麼沒辦法?因為我什麼都不如裴季耘,全世界都看不起我,連你也是!」他壓制著她,俯瞪著,安絮雅推不開,也惱了。
「對!如果你自己不肯求上進,有一番作為給人看,誰都會嫌棄你!」真是夠了!連他都不能肯定自己了,她安撫有什麼用?以前怕傷了他的自尊心,她一再的安慰,可是她得到了什麼?只是把他縱容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裴季耘說得沒錯,他自己的情緒問題為什麼該由她來擔待?他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還要人時時拿棒棒糖去哄?
「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莊哲毅咬牙死瞪著她,失控的力道抓疼了她的手腕。「你現在滿腦子都只有裴季耘,他比我長進、比我有出息,今天抱你的人要是他,你還會說同樣的話嗎?」
「阿毅,你放手,很痛!」掙不月兌,她疼得幾乎落淚。
「說啊!你現在根本不在乎我了,對不對?你巴不得我出事,你好和他在一起,難怪他不肯幫我……」
「你說什麼?」他真的去找裴季耘了?
他有幾秒的心虛,但很快的又讓憤怒駕馭一切。「是又怎樣?何必把自己說得那麼清高,我就不信面對他你會不心動,之前那個孩子是誰的都還不……」
啪!一記清脆的巴掌聲,狠狠打掉了他接下來的話。
「莊哲毅,你渾蛋!」她不敢相信,這句話會是由他口中說出來,他到底還有沒有良心?!為了他,她幾乎什麼都沒有了,可是到頭來,換得的居然是這種下場。
好傻!她居然會為這種男人犧牲掉一個女人最基本的驕傲,當母親的夢想……多麼的不值啊!這一刻,她是真的醒了!
「這算什麼?心虛?先聲奪人?」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索性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