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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求悔變得三天兩頭往莫冷霄那兒跑,第一句話總是說︰「我來看小灰狸。」
知道小灰狸又毀了莫冷霄什麼重要帳冊,她就陪他抄抄寫寫。
小灰狸玩亂了他一床枕被,她就替他鋪床疊被。
小灰狸打翻了他的餐點,她把她的端來分他吃。
小灰狸抓壞他的衣裳,她開始替他裁衣制鞋……
久而久之,她總是一來就放白狸和灰狸玩成一團,她停駐在他身上的心神,與小家伙們根本不成比例。
她到底是為誰而來?答案早已不言自明。
人,是很奇怪的,以往對他懼之避之,可是當真正靠近他、習慣他之後,反而不覺得有什麼好怕的。他和從前那個疼寵她的大哥並沒有兩樣,是她自己在心中做了劃分。
雖然,他表面上還是淡漠不多言,但她已能感覺到他對她的關懷,大哥一向都是深沈內斂、只做不說的人。
有如找回兒時的依戀,她覺得,就這樣與大哥相互扶持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她很想、很想陪著他,看他變成老公公的樣子……
「想什麼?」
莫冷霄輕淡的聲音,將她喚回現實,盛了湯,見她沒接過,面露疑惑。
「啊?」回過神來,怕內心羞人的想法被他窺見,她匆忙接過想掩飾困窘──
「呀!」她驚呼,沒捧牢的湯灑了一身。
「寧兒!」莫冷霄臉色一變,沒多想便拉來她,拭去那片湯漬。
「大哥……」她怯然低喚,小手被牢牢握在他掌中,如此契合親昵,更加凸顯她的縴柔與他的陽剛,純然的男人與女人……
她因這想法而羞紅了臉。
莫冷霄指月復輕撫柔膩的手背,因那片紅燙痕跡而眉心深蹙。「妳到底在慌什麼?寧兒。」
「啊?」被他這一問,她又羞又慌地退了步,撞著桌沿,踉蹌地往後跌。
這回,莫冷霄反應夠快,迅速張臂一攬,將她帶進懷中,沒讓她傷著,卻讓兩人的身子不期然地密合貼觸──
兩人同時一顫,難言的震撼與悸動,麻了身體感官,也迷惑了彼此的心魂。
帶著深沈得幾乎令他無法呼吸的莫名情緒,他好輕、好柔地撫上粉女敕醉顏,一直都知道的,寧兒美得令他心痛──
壓抑了許多年,他讓自己掏空了知覺,什麼都不去想,心就不會煎熬痛楚得難以成眠,但是這一刻,她就在他懷中,她的柔媚絕艷,幾乎將他吞噬,他不能,也無力再掙扎了!
雲求悔屏住氣息,看著他愈來愈貼近的面容,有那麼一刻,她幾乎以為他要吻上她了──
她不想、也無力去逃,甚至顫悸地期待著。
就在幾乎踫上柔唇的前一刻,莫冷霄突然松了手,驚悸地退開。
天!他做了什麼?他差點就冒犯了寧兒!
他別開眼,重重地喘了口氣。
頓然失了依靠,雲求悔茫然望向他。
他……不要她?
悔不當初的神情刺傷了她,她都已經在他懷中了,他卻推開她──
是羞愧,還是被拋棄的委屈,她分不出來,就是傷心得想哭,淚水一顆又一顆,收不住的掉。
無聲的哭泣,致命地穿透了他的心,早已不堪一擊的理智全然潰決,莫冷霄摟回她,深深地、不顧一切地吻上柔唇。
她的淚,始終都是他受不起的傷,她一哭,他就什麼都亂了,亂了呵!
雲求悔怔然,止了淚,望住他。
這──就是吻嗎?從未與人如此親密,心與心貼得好近,狂跳著,凌亂無章,幾乎融合為一,分不清是她還是他的。
他的吻,並不激狂,只是深刻地與她體息纏綿,似在傾瀉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情緒,強烈得震顫了她的心扉──
是什麼呢?讓他痛得刻骨、痛得縈懷,卻又痛得心甘情願──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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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寂深夜──
一壇酒狠狠往喉里灌,瘋狂地飲,也希望自己瘋狂地醉,醉到什麼都不能想!
偏偏,無論怎麼灌,意識依然清楚,他從沒有一刻這麼恨自己驚人的好酒量!
「莊主──」這種喝法太恐怖,韓剛憂心地阻止。
「走開!」他狂聲斥喝。怎麼不醉?他為什麼還不醉?
再不醉,他真的會想起吻她的情境啊!
在那之後,他心亂地奪門而出,沒有勇氣看她一眼。
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也不敢去猜測她會如何看待他,那都無所謂了,因為連他都無法原諒自己!
寧兒很少哭的,她外表柔弱,內心其實堅毅無比。多年病痛的折磨,她都不曾因此而掉過一滴淚,也因此,一見她哭泣,他就無法思考了,在那樣的情況下,長年壓抑到了臨界點,他放縱了自己的渴望,吻她,止淚。
好糟的藉口,他唾棄自己!
「又是為了小姐嗎?莊主,再這樣下去,你會逼死自己的!」韓剛看不過去,甘冒大不韙地頂撞他。
「你不懂!」他推開韓剛,一拳重重捶向桌面。「我吻了她!你知道嗎?我還是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灑月兌,每天看著她,卻要不斷壓抑著,不能踫她、不能有非分之想……那種感覺有多痛苦!其實我一直都不想把她拱手讓人,其實……我比誰都想要她……我放不開……」
「那就要了她啊!」追隨莊主多年,韓剛很清楚,他是怎麼走過來的,為何不敢放手爭取,只曉得苦了自己?他未必要不到啊!
「我怎能要?像我這樣滿身罪孽的人,怎能拿我的污穢,去褻瀆她的純淨無瑕?」
「莊主哪里污穢了?你愛她比誰都久、比誰都深,你甚至連命都可以給她,還有誰比你更有資格得到她?」
「韓剛!你明知道,我──」他痛苦地抱著頭,逸出聲來。「我殺了自己的父親啊!傍我生命,育我成人的父親……寧兒如果知道……不,她的心太純善無垢,她不能接受的……」
「那也是為了她!她的純善無垢,是你推自己下地獄去換來的!否則,早在你那個變態父親想染指她的時候,她就算不死也瘋了!她有什麼資格鄙棄你為她而染上的血腥陰晦?」是的,韓剛什麼都知道,這一家子的恩怨糾葛,他知之甚詳。
當年差點餓死街頭的時候,是莫冷霄助了他,從此,他便忠心追隨,將一條命奉獻給他。
那年,雲求悔愈長大,愈是出落得娉婷絕美,最要命的是,她美得像極了生母,也就是莫無爭愛得發狂,卻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女人。
這引起了莫無爭病態的,將滿腔愛意,移情到雲求悔的身上。莫冷霄機警地察覺到父親看待小妹的眼神不對勁,暗中偷看父親的手札,震驚地恍悟了一切。
他試圖勸過的,但都沒用,壓抑了一輩子的愛早已成狂,在雲求悔葵水初來時,也將莫無爭噬血的掠奪撩至頂點。
在撞見父親偷窺雲求悔入浴那一刻,他便知道,一場憾恨悲劇將會活生生在他眼前上演,他無法眼睜睜看著一路呵疼著長大的小妹被毀掉。
于是,他選擇了這條路,那一夜,韓剛也是幫凶,茶里的化功散就是他弄來的,否則以他當時的武學修為,根本不是父親的對手。
他不是沒掙扎過,只是這是唯一的一條路。只要能保住寧兒,他不惜身陷地獄!
只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和寧兒沒有未來。
「我心甘情願,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並不欠我什麼,真的……什麼都不欠……」他喃喃自語。
「她可以什麼都不欠,但起碼欠你一份情!一份刻骨銘心的愛情!」
莫冷霄渾身一震,哀淒地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