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再也坐不住。顧不得夜已深沉,推了門直奔書房的方向。
她欠他一聲道歉,若不立刻告訴他,良心難安的她,今夜肯定是要一整晚失眠了。
「寫意、寫意,你在里面嗎?是我,快開門。」
一片靜默。
得不到任何響應,她心急地又敲了幾下。「寫意,如果你在,快開門好嗎?」
他為何不出聲?他在報復嗎?她現在終于嘗到那種等待原諒,卻得不到響應的心焦滋味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抬手想再敲一次門時,門板卻被打開了。
「歡兒,真的是妳?我還以為──以為我听錯了。」神情交織著膽怯的驚喜,深怕這只是他的幻覺。
「你不是故意不讓我進來?」她原以為她會看到一個板著面孔、神情冷漠的男人。
「怎麼會?」他驚訝地揚高了音調。「快進來、快進來,外頭很冷哦。」
忙不迭迎進了她,保暖的衣袍旋即覆上她的肩頭。
她拉了拉衣袍,上頭還留有他的氣息,仰首看去,他卻衣著單薄
他總是這樣,眼里只看得到她,來不及顧慮自己
「對不起──」就在她張口的同時,他早她一步說出口,拉她來到桌前,指著桌面上支離破碎的殘玉。「我只拼好了一半,還是沒辦法把它弄回原來的樣子。」
頓時,濃烈的酸楚嗆上鼻骨。
他把自己關在書房一整日,無心進食,也不見任何人──為的就是這個?
那塊玉,粉碎得相當徹底,可他卻還傻氣地想拼湊回原貌,拼了一整天
如果她不來,他是不是還想拼到天亮?
「傻瓜,你這傻瓜!」眼淚一顆又一顆,宛如斷線珍珠般落了下來,她掄起粉拳,隨著滾落的淚,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他身上,無名地,心好痛!
「啊,小心、小心,妳的手會痛──」緊張兮兮地怕她捶疼了手,又怕她扭傷了筋骨,想阻止,又不敢,只能手足無措地干瞪眼。
「你、你笨,笨死了!」也只有這呆子,才會待她這麼好,好到不可理喻、沒有道理,不怕被打傷,只擔心打人的她弄傷自己。她心疼地摟住他頸子,哭倒在他懷里。
「不要哭,歡兒乖乖──」僵著手,猶豫了好半晌,才心慌又笨拙地輕輕拍撫她。「我一定會想辦法弄好它的,妳不要哭,我弄,我現在就弄──」
隨君歡抱緊了他,不讓他移動,只是拚命的哭。
不要了,不要了,別再管什麼玉佩了──
就在這一刻,為他心痛不已的這一刻,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她要他,她想把握住這個全心全意只為她的男人!
這些日子,他這麼努力的在付出,幾乎要掏空了心,把一切都給她,她怎還能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她怎還能不明白,這是一份多真摯的情感?
笨吶!隨君歡,妳比他更遲鈍、更盲目!
直到如今,她才恍然明白,初見時的情生意動,始終被隱藏在心靈深處,不曾淡去,她只是拿了太多的理由,一層層的掩蓋它,說服自己,那只是單純的欣賞,她對他並無奢念,她只是被迫嫁他,然後理直氣壯地表達羞憤如此才能保住傲骨,不令自己難堪。
可卻委屈了他──這個她早已戀上的男子。
「對不起,寫意,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原諒我──」一聲又一聲,淚水伴著歉語,揉進他胸懷。
他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他又沒有怪她,她為什麼要哭得這麼傷心?
他好心疼,只知不斷地安撫她。「不要哭,歡兒,妳是我的寶貝哦,誰都不可以欺負妳。」他好輕、好柔地說著,用他最深的憐惜。
隨君歡吸吸鼻子,止住淚水,仰起頭。「可是我那麼壞──」
「歡兒不壞!」他用力辯駁,對她的話感到生氣。「歡兒以前對我很好,陪我吃藥、陪我說話,還會幫我縫衣服。別人對我好,都是有目的的,因為我是少爺,只有妳會凶我,因為妳沒有把我當少爺,妳只是單純的想陪我而已」
她靜靜地听著,恍然明白,他也有一顆如此寂寞的心。
尋尋覓覓,要的,從來就不是絕世紅顏,而是一顆知他、懂他的心,用平凡而真摯的靈魂與他相依。
這才是他堅持要她的原因。
她終于懂了。
「雖然妳現在不太理我了,但是我知道,妳不是故意要對我壞的,妳這里受傷了,它在哭。」于寫意指了指她心口。「我在等它好起來,然後,妳就會願意做我的娘子,繼續對我好。」
多麼不可思議!唯一能看穿她的心的人,居然是他,她之前怎會以為他不懂什麼叫情深意濃、兩心相許?這正是他在等待的啊!
「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們不吵架,也不要再分開了。」輕輕淺淺地,她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說出她的決定。
「可、可以嗎?」她已經不怪他、願意當他的娘子了嗎?
「你要,就可以。」
驚疑不定的喜悅燃亮了雙眸,旋即又想到了什麼,神情黯了幾分。
「可是──玉壞了,沒關系嗎?」他知道她很傷心、很傷心的。
「沒關系,我已經有你了。」
「真的嗎?」
「嗯。」她憐惜地撫著他驚怯的面容。「自娘死後,再沒人對我這麼好過,如果你真的要我,求你,寫意,一輩子對我好,可以嗎?」
「好啊!」就算她不說,他也早就決定要一輩子對她好了。
「那,我是你的了。」她帶著羞怯的微笑,捧住他的臉,仰首輕輕吮住他的唇,以吻宣誓。
于寫意吃驚地瞪大眼,瞧著近在咫尺的她。
他不敢動,連呼吸都梗在胸口。
見他彷佛被嚇到了,她難為情地退開,踱開身藏起嬌羞。
「歡、歡兒──」他輕喊,她沒應聲。
「歡兒、歡兒,妳看我嘛,我有事問妳──」他急得跳腳。
「你問嘛,我有在听。」最好別問她,那是什麼意思,她都快羞死了。
「我可不可以──」
「嗯?」
他猶豫道︰「抱抱妳?」
啥?這也要問?
她期期艾艾,無言以對。
瞧她一臉為難,他退一步打起商量。「不然一下就好,真的一下下就好──」
不解風情的家伙!隨君歡都快被氣死了。
想抱就先抱下去再說嘛,哪來那麼多話?難不成還要她說:我相當期待你來抱我?這二愣子!
還是不說話啊?
他失望地垂下頭。「那算了──」
「算了?你說你根本沒這誠意?」忍無可忍,她卯足了勁劈頭削他,轟得于寫意頭昏腦脹,委屈兮兮。
歡兒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差了點,唉──
隨君歡見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主動偎向他。「少擺那副嘴臉,我比你更想哭。」
罷了,她是看破了,和這家伙,用不著講少女矜持,反正也沒人打算欣賞她難得的嬌羞之美。
「是嗎?」二楞子當了真,趕緊摟著她拍撫。「不要哭、不要哭哦──」
好一個未雨綢繆。隨君歡笑嘆,這呆子啊──她淚都還沒個影兒,他就已經準備好要心疼了。
抬起縴柔素手,撫過他額上的傷,那是她今早的杰作。
上頭的血跡已經干涸,他竟連抹個藥、稍作處理都沒有。
她心頭一陣愧悔。「還疼嗎?」
他搖頭,醇醉迷人的男中音撒嬌起來特別好听。「歡兒親親,就不疼。」
隨君歡微笑,圈住他的頸子,細雨般的吻由他額際、眉、眼、鼻、唇,一一撒下柔情。「這樣可以嗎?」
于寫意搖頭,有樣學樣湊上前去亂親一通,好玩地一路吮咬到她溫潤的耳垂,隨君歡怕癢地嬌笑,將臉埋進他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