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書本抱在懷中,她走進飄飄雨絲中,反正早晚都會濕透,她也放棄再去掙扎什麼,緩緩在細雨中漫步回家,微風吹起披肩的長發,還真有那麼點飄逸唯美的感覺呢!
原來她以前是選錯時機了,這種要下不下的雨,才是作家們要的場景。
然而,這也只是她前一刻的想法,下一刻,突來的意外,很快的破壞了這份美感——而且是破壞得一干二淨!
盯著衣服上的一大片污漬,再移向地面那窪小水坑,最後,再移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小說全是騙人的啦!
看!小說里會有這麼倒霉的女主角,這麼可笑的場景嗎?
最想哭的是,今天剛好是星期三,一個禮拜當中,學校唯一允許學生不必穿制服的日子,而她剛好選擇了一身的白衣長裙!
不曉得是誰說的——夢想的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好佩服這個人,真有先見之明啊,瞧,她這不是「成長」了嗎?還成長到有揍人的!
發現自己所犯的過錯,機車騎士很快地掉轉車頭,很有擔當地繞了回來,在她面前停住,然後——再次激起一片水花!
而,毫無疑問的,童采寧自是「全盤接收」了。
她簡直不敢置信,以「倍」受打擊的眼神瞪向他,根本無法接受事實。
紀沛陽取下頭上的安全帽,這樣的意外,令他感到錯愕,但是錯愕過後——卻讓他有了想笑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噢,這真的很好笑,而,她的表情確實也加深了這樣的效果。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清了清喉嚨,忍住狂笑的沖動,努力維持住表面風度。
「是嗎?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冷冷地哼道。
不是故意的?鬼才信他!
她的話,惹得他又想冒出狂笑,一點也不受她冷漠的表情所影響。
他拚命收起上揚的唇線,發揮出他「能力所及」的誠懇態度致歉。「真的很不好意思,請你原諒。」
「你知道嗎——」她一字字慢聲說道︰「我好想將整個淡水河的水往你身上倒,然後也說句‘不好意思,請你原諒’!」
淡水河?!看來她氣得不輕啊!
紀沛陽抿抿唇。「古聖賢說要以德報怨。」
「古聖賢也說知恥近乎勇,你的勇呢?」
意思是,他無恥?好一個罵人不帶髒字的聰慧女子。
「我道歉了。」
「用那種沒幾兩重的誠意?」她倒覺得,他嘲笑她狼狽的成分居多。
被一語道破,紀沛陽有些心虛。
他的歉意,的確是早被「趣意」所取代,懺悔成分不多。
「好吧,好吧!是我不對,你希望我怎麼彌補這個過錯呢?」
「如果我說,希望你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再也不要出現呢?」
「不給我個機會送你一程?」
「不必。」她答得干脆俐落。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話。」紀沛陽也很識相,戴回安全帽,啟動機車——
「等一下!」
紀沛陽用著詢問的眼神看她,以為她改變主意了。
結果——
童采寧只是很有先見之明地退開一步、二步、第三步,然後才說︰「你可以走了。」
這一回,紀沛陽再也忍不住,難以抑止的暢笑,成串自喉頭逸出,一發不可收拾。
噢,這次真的怪不得他了,他相信,老天一定會原諒他的!
隨著清朗的笑聲,他揚長而去。
「混帳男生!」童采寧忿忿地踢著路上的石頭,無巧不巧,踢飛的石子掉進了那塊與她不共戴天的水窪,然後,沒有意外的再度激起水花片片。
首當其沖的,仍是想哭都已經沒有力氣的她。
真、是、豈、有、此、理!
都是他害的!就不要讓她再遇見他,否則,她非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不可。
???
沒想到,上天注定他們「孽緣」未了!
第二次見面,是在一個多禮拜之後,學校的社團中。
她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到辯論社去找朋友,沒想到會遇上他,原來他們不只同校,他還身兼辯論社的社長呢!
一時搞不清楚狀況,她硬是被朋友拉下水,湊了個熱鬧。
辯論主題是——男人該不該有處女情結?
哼,杠就杠,本姑娘還怕你不成?
他認為男人之所以有處女情結,當然是因為在乎對方,所以難免對女友曾經無悔奉獻過全部給另一個男人的事實耿耿于懷,要不然,各位看過玩盡天下女人的公子去在乎他的女伴是不是處女嗎?
而她則是認為,這根本就是所謂的大男人主義作祟,自己本身如果不是純潔無瑕,又有什麼立場要求對方?這就是為什麼千百年來,男人容許三妻四妾,而女人卻讓自己活得卑微可嘆的原因!所以,除非你也是處男,否則說穿了,這樣的男人也只是一頭自大的沙豬!
一場口水戰下來,簡直是空前絕後,熱鬧滾滾。
臨時起意的一場辯論會,其實消遣成分居多,並沒有所謂的輸贏,但是兩人一卯上來,根本是欲罷不能,堅決分個高下,其他人都只能傻傻地看著他們。
演變到最後,幾乎變相地成了大男人與小女人的戰爭。
「你又不是男人,怎麼能了解男人在乎對方貞節的酸楚心態!」
「你以為女人就好當啊!有本事你去變性當女人,就會知道讓‘薄薄的一片’決定一生幸福的心態更酸楚。」
「敬謝不敏,我雄心萬丈,不打算加入孔老夫子論定的難養之列!」也就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啦!
「我也不以為當一頭沙豬有什麼好玩的。」
「我看你才是無可救藥的大女人主義,當心沒人要!」
「關你什麼事?我又不會搖尾乞憐地求你娶我。」
現在又是什麼情形?討論男婚女嫁嗎?
兩旁的人听得瞠目結舌,有點理智的人,及時拉了拉他們倆。
「呃——你們——好像偏離主題了。」而且已經偏很久,也偏到很遠了。
經旁人一提,童采寧才驚覺真有一點夸張,微微紅了臉。
「學長,你是不是對她有意思?」某個小學弟將紀沛陽拉到一旁,偷偷問著。
紀沛陽挑了挑眉。「你沒看我們廝殺的這麼熱烈嗎?」只差手中沒有刀劍,否則他一點也不懷疑會有血流成河的悲壯場面。
「對呀,熱烈到討論嫁娶的問題去了。」
紀沛陽沒好氣地給了對方一記爆粟。「胡說八道。」
「本來就是嘛,你不是很關心她的終身大事?怕她沒人要,你就委屈點,接收下來嘍!」
「委屈?」他哼笑。「就怕她還不肯屈就呢。」
他可沒忘記她是怎麼評論他的,他還是頭一回被罵「沙豬」,而且她還罵得相當順口。
「那倒也是。童學姐是眾所公認的氣質美人哦!她是去年才轉來我們學校的,對她的印象,一直都是舉止優雅,說起話來溫柔有禮,我還是頭一回看她疾言厲色的樣子,看來她對你的感覺很‘強烈’。」
是啊,「強烈」到想狠狠踹他幾腳。
想著、想著,他勾起微笑。
也不曉得自己哪根神經搭錯線,在她臨去前,他突然在她耳邊輕問︰「如果你的另一半真的是處男,你也會給予同等的執著專一,你是這個意思嗎?」
童采寧因他出人意表的行為而錯愕,一時反應不過來。
「是不是呢?」他又問。
「呃——應該吧!」她愣愣地回他。
「好,那我懂了。」他微微一笑,退開身。
他懂什麼啊?童采寧滿腦的問號,被他那抹溫文爾雅的淡笑給弄亂了心神。
???
也許他們真的有緣吧!在那之後,總是會有一堆突如其來的況狀將他們兜在一塊,同在一個校園中,以往,就算擦肩而過也是互不相識,而現在卻是三天兩頭地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