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嗎?會嗎?苦苦熬了七年,本以為她已飛往哪個不知名的國度重新追尋自身的幸福,沒想到,有生之年,他竟還能再見到她。
采寧、采寧……他最心愛,也最讓他心痛的女子啊……
心在顫抖,呼吸淺促,他甚至不敢睜開眼,怕那只是幻象,他終歸得面對現實的殘酷與自身的悲哀……
童采寧跌跌撞撞地退了好幾步,太大的驚嚇,使她失了平日的鎮定,幾乎要驚叫出聲,奪門而出。
從不預期會再見到他,尤其是在她全無心理準備,還無法完全淡化兩人的過去的時刻!
不該的,她不該對他還有感覺,一切早該雲淡風輕了……
下意識的,她轉身想逃——
「采寧!」一聲充滿痛苦、飽含思念的叫喚響起,她釘在原地,再也舉不起步伐。
紀沛陽毫不猶豫地沖上前,緊緊將她抱住,什麼也不願想。「別走!別再逃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別這麼殘忍地對我!」
痛楚的低訴,勾動了她長年壓抑的思念,沖擊心扉。
多久了?這懷抱,曾是她最深的依戀,原以為,她可以依偎一輩子,誰知——
他,早已不是她的。
「放——放開我,求你。」這是不對的!殘余的理智不容許她沉溺。
紀沛陽一震,咬牙松開了她,別開的眼眸,掩去深深的痛。
今非昔比,他怎會忘了呢?
退到窗邊,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她,強抑下想踫觸她的渴望。
「沛陽……」凝望背身而去的他,她暗自傷懷。
「你——」他想問,她後悔了嗎?這些年來,她可曾後悔過當初做下這樣的決定?
他們之間的聚散,全由她一句話,而他,為她的這個決定,嘗盡了傷楚。她呢?是否後悔當初太過輕易地放棄他?松開兩人緊握的手?
這些話,沒勇氣問出口。
轉了個方向,他改口︰「你過得好嗎?」
「很好,真的很好。」失去他,但卻意外的有了小旭,往後漫漫年歲,讓她有勇氣熬過來。
想起她的心肝寶貝,嘴角不禁流露幾許輕柔的微笑。
由那張小小俊容中,就仿佛看到了心之所系的男子,足以稍慰淒苦的心。
「是嗎?」她過得好,卻苦了他……
她笑得那麼心滿意足,應是找到了另一個可以帶給她幸福的人了吧?
呵,為什麼不呢?都七年了,難不成他還以為她會為了一段不堪回首的情殤,小泵獨處,痴念著他嗎?
「你呢?這些年,過得如何?」她關心地反問。
「我結婚了,如你所願地娶了她。」然後,過著地獄一般的晦暗生活,度日如年。
「噢。」她沉默著,一時搭不上話,不自在的移開視線,留意到桌上的相框。
「我女兒,叫紀欣恬。」順著她目光的停留地點,他加以解釋。
童采寧抿緊了唇,再也發不出聲音。
這麼說來,他應該——很幸福吧?
心頭酸酸的,想起小旭,再看看照片中笑容甜美的女孩,她突然間有些怨慰。
為什麼該有這麼大的差別?這一切,原本都是屬于小旭的……
懊怪誰呢?是她的懦弱,連帶的,也犧牲掉兒子的權利,讓他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
像是看穿了她的情緒波動,他輕嘲︰「你不是說,你祝福我們嗎?我除了成全你,還能怎麼做?反正,也沒人問過我的意願。」
听出他話中的悲怨,童采寧訝然以對。
「難道不是?你滿心只想顧全采馨,何曾顧慮過我的感受?明知道我心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卻還不遺余力的將我推向她,你想過沒有,你的退讓犧牲,成就的也只是一對怨偶?!」
一連串的陳述,讓她听出了端倪。「你們——處得不太好,是不是?」
他苦澀地回應。「你還會在乎我的死活嗎?」
垂下眼瞼,她怯聲道︰「你——在恨我嗎?」恨她不該輕易言別離?恨她不做任何努力就放棄了他?
「我已經分不清,我們之間到底是誰該恨誰了。」將沉重的身軀拋進沙發當中,他早就已經心力交瘁。
「沛陽……」她吶吶無言。
這些年,他究竟是怎麼過的?為什麼看起來好沉郁、好滄桑,往昔的神采飛揚早已尋不著痕跡。
「別說了,我不要你的抱歉。」這些,本就是可預見的狀況,既然挽不回什麼,那就讓他自行面對自身的悲哀,多說,心只會更痛。
沉沉一嘆,他強撐起最平靜的表情面對她。「你來,不是要談合作案的嗎?」
「呃——對。」她怔怔地,轉換不回來的思緒呈空白狀態。
「我很意外是你。」見她這副呆愣樣,他實在不敢相信,迅偉企業會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她來負責,今天如果對象不是他,肯定會弄砸。
她眨眨眼,說不上話來。
曾經是耳鬢廝磨的戀人,一時之間,她心態調整不來,很難用對客戶的態度與他討論任何事。
紀沛陽不發一語,極有耐心地等候著。
「呃,我……我想……」太多的愛恨糾葛,交織在兩人之間,教她怎麼能若無其事的和他談公事啊?
「你知道的,只要你開口,任何事,我都會依你。」從來就是這樣,甚至——他的婚姻也是。
看吧!如此隱晦暖昧的情況,她哪開得了口?
「沛陽,你不能這樣,公事歸公事,別感情用事。」
「那也是只對你。你很清楚的,從相識到現在,有哪件事,我沒順著你?」就算她開口要整個遠寧企業,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雙手奉上,對她,他沒有什麼是給不起的。
「沛陽!你這樣——我談不下去。」她苦惱地咬著下唇。
紀沛陽定定地望住她。「你還是沒變,不知所措的時候,就會咬著唇。」而他,總是舍不得她這麼虐待她美麗的朱唇,然後就會——
「紀沛陽!」她跳了起來,慌亂地打斷他游走的思緒。
她太清楚他在想什麼了。
「你別、別……」
「采寧,你太多心了,我沒任何意思。」至少,該認清的,他都認清了。
「那……」她模不透他沉晦復雜的心思。
「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在七年前。如果你想提醒的是這個的話。」他早就認命了,這是她要的,他還能說什麼?「如果——」他垂下眼瞼。「你真的覺得為難,那就換個人來吧,我答應你,不再與你扯上任何關系。」他平靜地道。
胸口驀地一揪,酸楚的淚霧泛上眼瞳,難言的疼意絞緊了她的心。
「我沒那個意思,沛陽,別這麼想。」沖動之下,她沒深想,彎低身子蹲在他跟前,仰首望著他。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他撇清關系,否則,她就不會生下那個他們撇不清的孩子了。
她一直都好珍惜他與她共有的一切,只是,這些話,再也沒有她說出口的余地,他懂嗎?
采寧……他無聲地喚著,眼前這張清麗柔美的容顏,讓他魂牽夢系了多年。他情難自己,忘形地伸出了手——
在踫著她的前一刻,他神色一僵,生硬地止住動作,別開了眼。
童采寧也不甚自在地退開,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呃——」
「采寧。」他突然出聲,接下了她無言的沉默。
「啊?」她有點被嚇到。
「你究竟希望如何?」
「就——維持原狀好不好?」說完,她怯怯地抬眼打量他的神情。
「你是指,用不摻雜私人情緒的方式,談論公事?」或許是愛得太重、戀得太深,再也沒人比他更了解她,她的一言一行,他總是能輕易解讀,了解她想表達的涵義。
「會為難嗎?」她小心翼翼地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