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漾滿寵溺。「好,我想你。」
「要很想、很想!」她得寸進尺地要求。
「好,很想、很想。」從善如流。
「有多想?」
「你說多想就是多想。」
「那到底是多想?」
「想到無力。」
「想也會無力嗎?」
「想你就會。」
找碴的問話,疼寵而縱容的應答,一聲又一聲漫向天際,飛過十二載年歲——
第二章
「呀!」低呼一聲,唐靈兒由夢中醒來,小臉紅透。
哀著發熱的嫣頰,她曲膝坐起。
夢中,她總是賴在一名年少俊舶男孩懷中,說著連自己都覺得無地自容的逼婚詞,那是好模糊、好模糊的記憶了,模糊到她幾乎快要分不清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夢境與現實交替所產生的錯覺。
「等你長得很漂亮、很漂亮的時候,就帶著它,到汾陽來找我。」
「那……那要是我丑丑的,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那就想辦法拐到我願意娶你吧!」
耳畔,依稀還回繞著聲聲稚言童語,她挑出領內的玉佩,清眸浮起一抹迷惑。
這塊玉采鏤空的精巧雕刻法,展現出一只栩栩如生的戲水鴛鴦,是她自出生便佩戴至今的貼身物,名喚玉「鴛鴦」。
鴛鴦該是一對,那麼另一塊呢?在誰手上?
晨光透過窗欞照亮了一室,起身梳洗的靈兒,有睦怔愣地看著菱花鏡中自己的俏麗嬌容。
一手不自覺撫上清妍細致的臉龐,喃喃自問︰「很漂亮、很漂亮……我這樣算嗎?」
比起娘,她會覺得自己遜得該往地洞鑽,但世上如娘一般艷冠群芳的美人又不多,基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考量,長成這樣就可以偷笑了。
這樣要是還有得嫌,她決定一拳揍昏那個人。
「你一定要想我哦!」
「好,我想你。」
「要很想、很想!」
「好,很想、很想!」
她的嘴角勾起甜甜笑意。
若真有這麼一個很想、很想她的純情男,那她唐靈兒還真是幸福斃了呢!
唉!夢啊夢!如果這真的是夢,那就別讓她醒來了吧!
比映蝶一進門,就見到女兒撐著頭在那兒唉唉嘆嘆的。
「干什麼?思春呀?」
咚!沒撐穩的下巴跌了下去,撞得她好疼。
「娘!」唐靈兒嘆了口氣,揉著下巴。「你知道嗎?娘,我真的很懷疑,爹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
「如果我說,當年是你爹巴著我不放,你信不信?」
「信,但卻極同情爹的眼光。」
比映蝶還來不及回嘴,門外傳來低笑聲。「多謝同情,但我想,我很滿意自己的眼光。」
噢,她真是愛死她夫君了!
一回身,宛如輕盈的彩蝶,谷映蝶翩翩飛往那副多年如一、始終只容她棲息的臂彎。
「又和女兒卯上了?」唐逸幽憐愛地輕點愛妻鼻尖。
「她欠教訓嘛!」
「你喲!」半是包容、半是莫可奈何,最後化諸溫柔的擁抱。
唐靈兒捧著胸口,不勝虛弱。
不是她不給面子,都一把年紀了,還日日當著兒女的面上演這種會讓人吃不下飯的戲碼,誰受得住?
「身體虛啊?等會兒讓你爹給你把把脈。」谷映蝶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噢,不必,不必,女兒已盡得父親真傳,會打理自己的身子,不敢有礙兩位恩愛。」唐靈兒快步往房外走,免得食欲被影響得更嚴重。
沒一會兒,又回過身來叮嚀。「對了,要是太過迫不及待,里頭有床,不用客氣,請盡情發揮,真的不打擾了!」
「這丫頭!」望著快樂走遠的身影,唐逸幽搖頭嘆笑。
教養出這麼個天真率性,有別于一般千金閨秀的女兒,真不知算是成功抑或失敗?
一輪清月映空,秋若塵倚窗而立,夜里寒風,吹起了衣袂飄然。
這樣的夜,令他憶起塵封的往事,以及記憶中的甜美嬌靨。
貝出領內瓊玉,幽邃的黑眸,不自覺變得柔和。
好快,十二年過去了。
小靈兒,你還好嗎?
許多不眠的夜,總會不期然的想起她,想起那張純淨無邪的小臉,總是對他綻放信任依賴的笑容,彷佛天涯海角都願跟隨。
在那不識情滋味的年紀,他們都不懂紛擾惱人的情是何物,只是單純地喜歡對方的陪伴,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兩小無猜吧!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錯過彼此,並非刻意,但命運就是那麼的愛捉弄人,不知——他可人的小小靈兒,是否已忘了他?
他在等她。
說來可笑,那兒戲似的婚約,他竟潛意識地堅守著,組成需宣之于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推卻了所有上門說親的媒婆,回拒太多、太多條件不凡的女子,為的便是她。
再說,她一定會來找他,並且要他娶她回家。
他的小靈兒也十七了吧?不知生得什麼模樣呢?他深信,不論面貌如何,都會是印象中甜美可人、令他憐疼的女孩。
也該是時候了,再等,也沒多少時日,她若再不來,那麼,他會親自去尋她。
握牢手中的玉鴛鴦,低斂的眼眉,覆去幾各市地悠遠的柔光。
天很藍,風很涼,陽光很暖,天氣也很好,但是……她很無聊。
「唉——」再一次,靈兒存心用此人注目的方式,大大地嘆了口氣。
唐逸幽仍是專注地替前來看依的病人把脈,交代著該注意的事項;不遠處的谷映蝶忙著配藥,懶得回眸垂憐;而堂哥唐臨淵眼前的賬本堆得比天還高,更是沒空關照她一眼。
「唉——」這一次,她是卯足了勁,冒著內傷的危險,用、力、地、給、它、嘆、氣!
處理完手邊求診的病患,唐逸幽總算回過頭去。「怎麼了,靈兒?」
「別理她啦,幽。她這幾天都這樣,閑來沒事就無病申吟,八成是春心寂寞缺男人。」谷映蝶道。
什麼?
母親竟然這麼形容她?
「親、愛、的、娘、親!」靈兒皮笑肉不笑地喊了聲。
「我想,我已經可以理解叔叔為什麼每見到你,就一副想狠狠將你掐死的心情了!」
她偉大的爹爹真是值得崇拜,除了他,大概也沒人能忍受她娘了。
比映蝶冷哼。「那個沒風度又小心眼的男人!」
忙碌中的唐臨淵停了下,由成堆的賬簿中仰乎。「伯母,你口中那個沒風度又小心眼的人,是我爹。」
比映蝶揮揮手。「我也很納悶,烏鴉居然能生出鳳凰蛋,老天爺真是太偏心了。」
「蝶兒,口德!」唐逸幽真是哭笑不得。
「發發牢騷不行啊!瞧,咱們是男的俊、女的俏,結果呢?不爭氣的靈兒成了我人生中的敗筆,那死家伙帥得過你嗎?偏偏——」
「喂,娘啊!這我就要用力抗議了哦!你女兒我,哪一點見不得人了?」
說到這個,就令映蝶感傷得想哭。「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啦!叫那麼大聲做什麼?也不懂得遮遮羞。」
本以為,小時那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圭女圭,長大後必定是個傾城絕色,美得令人手軟,結果呢?
不躲起來感傷,難不成還要敲鑼打鼓的昭告天下?
唐靈兒噘高小嘴,憤憤地扯著衣角。「你等著!我非嫁個比爹還俊的男人給你看,讓你去流口水,嫉妒到內傷!」
「呵,口氣倒不小,就憑你?」
什麼態度啊?居然斜眼看人!
靈兒正欲回嘴,唐逸幽微斂起眼,狀似凝思地問︰「靈兒——也十七了吧?」
「對=對呀!」唐靈兒愣愣地點頭。
夫妻倆心有靈犀。「咦,對哦!我都忘記還有這回事,丫頭,算你走運。」
「呃?」她不解地眨眨眼。不會吧?她只是隨口說說,爹娘不至于真要嫁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