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媛!」左少羿沉慟地狂吼出聲,緊緊抱住她,好似這樣,便能鎖住芳魂,不讓她遠去。
兩年!她只伴了他一千多個的晨昏!
小媛啊小媛!你怎忍心就這麼棄我而去?
他閉上眼,悲傷地無聲問著,卻再也沒人能回答他──
駱曦晨怔仲失神。好半晌,她只是望著那張難以瞑目的容顏,無法呼吸,更無法做出任何的反應。
不會的,這只是噩夢,是噩夢!對吧?
她掩著唇,拒絕相信,怎麼也不肯哭出聲。
「姊,你醒醒啊,別這樣嚇我,姊──」她撲上前去,泣不成聲。
「小晨──」同時摟住姊妹倆,左少羿哽咽失聲,難以成言。
兩行清淚,伴著斷魂的小媛,斷腸的小晨,無聲地流淌悲傷。
駱曦媛已下葬一個多月,駱曦晨卻仍是無法自悲傷的愁緒中掙月兌﹔痛失愛妻的左少羿已是悲難自勝,見著她如此,內心更是疼不堪言。
思及妻子臨終之前的聲聲叮嚀,要他無論如何,必須好好照顧小晨……他胸臆泛起陣陣難言的酸楚。
是的,他是失去了小媛,但這世上還有不少他關愛、在乎的人,至少為了小晨,他必須打起精神。
這一日,他又來到駱家,得知她又將自己關在房中,失魂落魄的發呆,他滿心不舍,悄悄來到她身後。
「小晨。」
望著窗外的落葉,她輕輕地道︰「對不起──」
左少羿微愕。「為什麼道歉?」
「都是我的錯,姊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害你失去摯愛的妻子,你怪我、恨我好了,我也不想原諒我自己」
「別這麼想!小晨。」左少羿心口揪得泛疼,毫不遲疑地張臂摟她入懷,收容她的哀傷。「小媛救你,是因為她愛你,她願意拿她的命來換你的,所以沒有人會怪你,我會代替她,珍惜她所在乎的一切。」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加不能原諒自己啊!本來該死的是我、是我啊!她卻代替了我,是我害死她的,是我──」
「小晨、小晨!你冷靜點……」左少羿扣住她揮舞的拳頭,想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你不要管我,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我害你痛苦,害爸媽痛苦……我……我……」她哭得聲嘶力竭,窒間的胸膛透不過氣來,眼前一陣暈眩,浮動的昏暗漫成一張巨大的黑網,將她卷入,難以逃月兌。
再次醒來,守在她身邊的,仍是左少羿。
他神情無盡按雜。「小晨,有件事,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
駱曦晨疲倦的再一次將眼閉上。她現在什麼事都不想理會。
然而,他仍是說了。
「你知道你懷孕了嗎?」
聞言,她睜大眼看他。「你……」
「剛纔家庭醫生來過。」他簡單說明。
「那爸媽……」她訥訥地輕吐出字句,不知該怎麼措辭。
「你放心,他們還不知道,我尊重你的意願。」
「噢。」她低應一聲。接著又是一陣難堪的靜默。
「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干干澀澀地問了出口,強壓下翻攪在心頭的不舒服,無法理解乍然得知此事時,心中為什麼會紛紛亂亂,像是一根根的細針扎著胸口,直痛了起來。
是心疼小晨,為她懮心吧?他為自己怪異的情緒找了個合理的解釋。
駱曦晨別開頭,無言以對。
能嗎?能告訴他,他就是孩子的父親?得知真相後的他,會不會大罵她們荒唐,氣得拂袖而去?
不行,她說不出口。
她這無言以對的模樣,又教左少羿給想偏了。
小晨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孩子的父親不要她了?還是……
左少羿暗自揣測了起來,太多的假設天馬行空的飛掠腦際。
爾後,他問出最實際的問題。「那你……要拿掉孩子嗎?」
駱曦晨臉色一變,震驚地喊出聲來。「那怎麼行!我好不容易才擁有這個孩子,不準你謀殺他!」
好……不容易?他像是吞下了一大口的黃連,差點說不出話來。
偏掉的思考方向,就這樣一路偏到了底。
「你……很愛他?」所以才會不惜一切的護衛這兩人「好不容易」得來的愛情結晶?
「對,我愛他,不管他的反應是什麼,我都要生下這個孩子。」
一夕之間,她像是成熟了許多,不再是他印象中那個愛玩愛鬧,動不動就賴到他懷中撒嬌的小妹妹,她也懂得愛人,懂得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是哪個男人,令她成長呢?
心頭像是打翻了千萬瓶的調味料,分不清哪種成份居多!一時之間,左少羿反倒不知該如何響應。
「那……」他困難地擠出聲音。「爸媽那邊,你怎麼交代?」
駱曦晨困擾地擰起眉。「目前還沒想到,不過,」交疊的雙手停留在平坦的小骯上,護衛之心濃厚。「我非生下他不可!」
左少羿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泛起微笑,輕輕摟住她。「既然是這樣,你就更應該好好保重自己,放開心胸,別再去想不愉快的事,這樣小寶寶生出來才會健康漂亮。」
「寶寶……」她低低輕喃,為人母的使命感,在心中燃起全新的希望火花,臉龐漾起動人的光澤。
是啊,她差點就忘了,她還擁有這個珍貴的禮物。
這是她和姊姊一同期待的小寶貝,就算不為自己,不為左少羿,她也該為姊姊達成,畢竟,這是她在人世間最後的一個心願。
「姊夫,你要幫我……」
迎視她祈求的眸光,再如何的鐵石心腸,都狠下下心來拒絕。
他低低地嘆了聲。「這樣吧,你先住到我那兒去,爸媽那邊,我會跟他們說你心情不好,我讓你住餅來,好就近開導你,免得心里掛念你,三天兩頭的往這兒跑。」
好爛的借口,說得像是她有多麻煩一樣。
「不能說我過去照顧你,料理你的起居嗎?」
「可以。」
答得很干脆,駱曦晨正想道謝,他冷不防地又說︰「但問題是,誰信?」
廚藝兼家事白痴,是沒資格說大話的。
駱曦晨垂下臉,頹喪地不發一語。
「好了,別愁眉苦臉的,你不是答應我,要放寬心了嗎?」左少羿拍拍她臉頰,溫柔地親了她額頭一記。「大不了我說我們是互相照應,這不就結了?」
「嗯。」她牽強地擠出一抹笑。
渾渾噩噩了這麼多天,是該打起精神,過全新的生活了,左大哥說得沒錯,姊姊要她健康快樂的活下去,她就不能辜負她的好意,令她失望。她會讓自己、還有肚子的孩子都過得很好,讓天上的姊姊見了,也能為她而微笑。
愛情,像個頑皮精靈,
真心的歸處飄往何方,永遠沒人能掌握。
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情根早已深種,
在我知道我愛你之前,
其實,我已經深深的愛著你了,
你──是我今生無悔的抉擇。
第七章
在駱家父母的欣然同意下,曦晨在懷孕的第三個月搬去與左少羿同住。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迎接新生命的希望與期待,逐漸沖淡了天人永隔的悲慟,在這期問,她嘗試動筆寫作,為她的作家生涯跨出第一步。
她有股強烈的沖動,想寫出不為人知的滿腔愛戀,不管最終能否付梓成書,對她而言,都有著非凡意義。
肚子慢慢大起來了,她卻仍苦惱于不知如何向父母解釋,一天拖過一天,到最後,她索性當起鴕鳥,連苦惱都懶了。
反正這孩子左少羿也有份,天塌下來,還有他頂著,她愁什麼?又不是吃飽撐著。
不過問題又來了,她該怎麼告訴他,他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共犯」呢?
煩啊、煩啊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