啷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在空氣中劃開,蓮蓮傻了眼。
腦海第一個浮起的,是女乃女乃嚴厲的面容,當下,她心頭全慌了。
怎麼辦?女乃女乃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然後——她一定會被打得痛痛的啦!
想起女乃女乃請出家法的教訓人的模樣,她都快嚇死了,本能地就想逃跑。
可是才剛跨出一步,她也同時想起了叔叔的教誨。
他說︰「好孩子要勇于認錯,做錯了,無妨,只要誠心悔改,大家都會原諒你,並且繼續疼愛你,絕對不能為了逃避責罰而一錯再錯……」
如果她就這麼走了,可能會連累別人,而叔叔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會很生氣、很失望,如果叔叔因為這樣而不再疼她,也不再理她了,那怎麼辦?
不行,心蓮要听叔叔的話,她要認錯,她不能讓叔叔失望難過……
想到這里,她收回了步伐,低垂著頭,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候女乃女乃。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關老夫人午睡醒來,見著這景況,旋即厲聲質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蓮蓮不小心打破了花瓶,請女乃女乃原諒。」蓮蓮怯怯地說著,連抬頭都不敢。
必老夫人怒容乍現。「你給我過來!」
慘了,女乃女乃好像很生氣耶!
蓮蓮放緩了步伐,慢吞吞地走了過去。「女乃女乃,對不起……」
「跪下!」關老夫人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她,便道︰「雁兒,去取家法。」
「老夫人——」一旁同樣看著小主人長大的婢女雁兒,于心不忍地喚了聲。
「我說去就去!」
見老夫人鐵了心,雁兒只得無奈地依言而行。
糟糕,女乃女乃不會真的要打她吧?
「不要啊,女乃女乃,蓮蓮下次不敢了——」
白若蕖一听說婆婆命婢女去取家法,立刻急急忙忙地跑來。
「娘,發生什麼事了?蓮蓮做錯了什麼?」
「做錯了什麼?」關老夫人冷諷了聲。「你生的好女兒!價值上百兩的骨董,她也可以不當一回事的拿來玩,簡直頑劣成性!」
白若蕖看向滿地的碎片,再看向跪在地上、一臉驚惶的女兒。「是這樣嗎?蓮蓮!」
「不是的,娘,蓮蓮真的不是故意,我是轉身時不小心踫到的,娘——」
看著女兒心慌無措的小臉,白若蕖整顆心都揪在一塊兒了。
她知道以女兒平日的乖巧,絕不可能有婆婆說的那種行為。
「娘,蓮蓮還小,不懂事,您就原諒她這一回吧!我會好好管教她的。」
「住口!我要是輕易原諒她,如何讓她記取教訓?」
「可是娘——」
「讓開!」接過雁兒手中的藤條,作勢便要往蓮蓮身上揮。
「娘!」白若蕖一驚,連忙跪了下來。「是媳婦教女不嚴,娘要罰就罰媳婦吧!」
「好,這是你說的,我就一起罰!」說完,毫不留情的藤條,重重地揮了下來,蓮蓮嚇得哇哇大哭,依著母性的本能,白若蕖將女兒密密護在懷中,受下這一板。
火辣辣的疼楚,迅速泛延開來,她咬緊牙關,不敢叫出聲來,深怕更加觸怒關老夫人。
「哇,娘啊……」一時間,蓮蓮的哭喊傳遍了整個廳內。「叔叔……快來救娘啊,蓮蓮好怕……」
借由雁兒的通風報信而獲知此事,及時趕回的關仲宣,一踏入廳內,看到的就是這幕情景。
沒多想,他沖上前去,在藤條二度落下時,護住了母女倆,代她們受下這一板。
必老夫人變了臉色。「宣兒,你這是做什麼,快讓開。」
「娘,我才正要問您,您這是做什麼?」關仲宣忍住疼楚,咬牙將話逼出。
天!娘下手真狠!這要落在若蕖身上,肯定吃不消。
「你這是在質問我?」關老夫人瞬時怒不可遏。
「孩兒不敢。但,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要您動用家法,這孩兒總能問上一聲吧?」
兒子不諒解的神情,讓關老夫人隱藏多年的不滿一下子飆高了起來。
「這頑劣的孩子打破了骨董花瓶,我不能教訓她嗎?」
必仲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就為了一只花瓶?它會比您的兒媳、孫女更重要?」
「孩子做錯了事,本來就該處罰,免得寵出了個孽子!」關老夫人回得是理直氣壯。
「好,那大嫂呢?她何錯之有?」
「她都承認教女不嚴了,既然她存心護短,我不罰她罰誰?」
這真是荒謬透頂!
必仲宣簡直無法相信他听到了什麼。娘根本就是在借題發揮。
「好,那今天我也是存心護短,請娘連同孩兒一起罰!」
「仲宣!」白若蕖驚喊。「這與你無關,你別管我——」
「宣兒?!」關老夫人也難以相信,兒子竟會說出這種話。
「娘啊,您別忘了,蓮蓮是我一手教導的,她行為若有偏差,孩兒絕月兌不了干系,今天,娘若真認為蓮蓮頑劣,就請先罰孩兒的管教失當。」
「你、你——反了,反了!你居然幫著外人來忤逆我!」一把火冒了三丈高,關老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句話,听進兩人耳中,起了不同的反應。
外人……白若蕖無盡戚然。原來在婆婆心中,她一直是個外人,就只因為她沒能為關家生個兒子嗎?這是何其不公呀!
「娘,大嫂是大哥明煤正娶的妻室,她不是外人!」關仲宣不悅地低吼了。
「你……你為了這個女人跟我怒言相向?」這下,關老夫人可真是大發雷霆,一口咽不下的怒意,便直接發泄在白若蕖身上,藤條抓了再度往她身上揮過去。
必仲宣不須思考,義無反顧地將母女倆摟進懷中,以自身相護,任關老夫人左揮右打。固執的兒子說不讓就不讓,堅決代她們擋去一切責難。
「仲宣,你讓開,不要這樣——」被護在臂彎之內的白若蕖驚急地泣喊,奈何關仲宣就是鐵了心的扣緊她。
「好,兒子大了,心向著外人,連我的話都不听了,當我白生了你!」動不了白若蕖分毫,傷著兒子她又心疼,關老夫人只好氣結地丟下藤條,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
「仲宣,你還好吧?」一扶他回房,白若蕖立刻心急地問著。
「不礙事兒。倒是你,有沒有怎樣?」說著,他拉高她的衣袖,憂心忡忡地想想審視她的狀況。
「呃……」白若蕖神情不大自在,關仲宣留意到了,旋即尷尬地松開她。
「記得找個婢女替你上藥。」
「那你呢?」她最掛心的,還是他呀!為了維護她,他挨了婆婆好幾板,那每一下可都力道十足呢!
他搖了下頭。「皮肉傷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胡扯!」白若蕖不認同地低叱。「把上衣月兌掉。」
「啊?」關仲宣呆了下,只見她很快的找來藥箱,神情滿是堅決。
沒法兒,他只得依了她。
當白若蕖目光一觸及他背上的道道傷痕,淚光不由自主的彌漫眼眶。強忍著淚水,她心疼地抹上藥。
不知過了多久,她始終沉默著不發一語,關仲宣不解地回身望去,對上了她淒迷的淚眼。
「怎麼了?別哭啊,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白若蕖悲傷地搖頭。「對不起,我總是負累你……」
必仲宣蹙了下眉,不苟同地道︰「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也和娘一樣,認為自已是外人嗎?」
「不。我只是過意不去,害得你……」
「我不是說了嗎,只是皮肉傷,你別放心上!」關仲宣很快地截斷。他非常、非常不喜歡這些話!
他承諾過,今生將守護她到底,任何情況皆然,她永遠是他心頭最深的牽念,無人可替代。
「你總是這樣,虧待了自己,卻從不當一回事,可知我看在眼里,心有多難受?」執起他的手,她柔柔地撫向他腕上的齒痕——一道由她所烙下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