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小表一攪局,他也沒心思處理什麼事了,索性起身離去。開門之際,隨眼掃了下吊掛在窗邊的小小身軀,不禁要嗤哼他的不知死活。
真懷疑他是怎麼爬上去的,小表的臂力不錯,但願他娘現在有在祈禱自己的兒子別摔得哭爹喊娘。
「叔叔等我。」掛得太久,小手早就酸麻,見展牧雲就要離去,心下一急,整個人跌了下來。
唔,好痛!
用腳趾頭都猜得到後頭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有些意外沒听到驚人的鬼哭神號罷了。
展牧雲不曾停下腳步,如風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的背影,扁著嘴好小聲、好小聲的喊道︰「叔叔,痛痛……」
懊死!他竟然覺得心揪了一下!
鐵了心,絕不回頭!
可那一聲低低細細的輕喚,卻縈繞腦際,怎麼也揮不去!
懊惱地頓住步伐,閉了一下眼,他氣悶地回過身。
不顧眼角掛著即將落下的淚珠,如風綻開傻呼呼的稚氣笑容,朝他又喊了聲。「叔叔。」
「別叫這麼親熱!」他厭煩地斥道,分不清突來的怒意是否源于管不住的矛盾情感。
他煩躁地揚聲叫來婢女。「將這小表丟回去還他娘!」他終究還是無法丟下他,辦不到漠視他也許受了傷的可能性。
他一遍又一遍的說服自己,他只是不想看到一個小表在他的書房外哭哭鬧鬧,惹人心煩,不是心疼姜如風,絕對不是!
「叔叔——」讓丫鬟抱起來的如風仍不死心地喊著。
這一回,他沒再回頭,大步的絕然而去,不再理會身後寫滿渴盼、教人望之心酸的眼神。
姜如風的存在!是夜雪背叛他的如山鐵證,更是她對他最尖銳的羞辱,他如果還有一點點的志氣,就該憎恨姜如風到底!
他情緒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了,偏偏某個該千刀萬剮的女人還敢雪上加霜,這下,他是真的有殺人的沖動了!
瞇起眼,寒冽的眼眸,盯住不遠處談笑風生的男女——
第六章
一開始,對于「望雪山莊」之名,俞夜雪曾有過無盡遐想,但是在展牧雲極盡冷酷的作為之後,她再也不敢多想,希望愈大,失望也就愈椎心。由程杰口中,她得到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例如,展牧雲的未婚妻名喚賀雪妍,這望雪山莊究竟是為誰而存在,答案已昭然若揭。很傷人的發現,是不?
凝視她臉上的哀傷,程杰于心不忍,道︰「莊主以前和雪妍姑娘並不是那樣的關系,是近來才……」
「任何一對男女,一開始都不會是那樣的關系,不是嗎?」心知程杰是好意安慰她,她很捧場的擠出一抹笑。
「可……」怎麼愈描愈黑了?程杰是老實人,不善辭令,只得困擾地抓抓頭。「我的意思是,他們以前沒這麼親密……」意思是,現在很親密?
好象又說錯了。嘖,該怎麼講嘛!
這下,夜雪是真的笑出來了。「好了,別為難自己了,我知道。」
不論展牧雲心系于誰,反正不再愛她是事實,她不想再探究下去,徒惹心傷。她真的知道嗎?程杰疑惑的打量她落寞的容顏。
一向對莊主恪盡忠心,可是在見著俞姑娘後,他穎悟到這名女子在莊主的生命中有著特別的意義,莫名其妙的就將她當成了主母在看待——雖然她曾是別人的妻子。
莊主的心思很難捉模,但可以肯定的是,俞姑娘在他心中所扮演的角色是無人可取代的,他不曾見莊主為某個女子費這麼大的心神,曾以為能讓莊主不顧一切去奪取的女子,必是艷絕古今的傾城絕色,見到俞姑娘後,他恍然明白,她的美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有股清靈出塵的氣質,能夠讓人心魄為之牽動,比她美的女人也許好找,但這飄逸絕俗的氣息才是世間難尋。
「恕我冒昧問一句,俞姑娘——愛極了莊主吧?」他凝思地問道。
夜雪下意識避開他探索意味濃厚的眼神。「你真無禮!」
問得這麼直截了當,他難道不知,這對一個姑娘家而言,算是冒犯了?
「是嗎?那在下便唐突到底了。」直性子的人學不會拖泥帶水,一開口便道。「容在下大膽猜測,姑娘與莊主是多年舊識,而令公子與莊主——」
「程杰!」夜雪低喊著阻斷。
「是父子。」他仍是將話完成。
成了親的女子,孩子卻不是丈夫的親兒,這話很驚世駭俗,若無相當把握,他不會用來毀一名女子清譽。
初見時,他就覺得那位小小俊兒郎和莊主相似得不象話,以往若說巧合,那還解釋得過去,可如今再多這一層關系,答案已呼之欲出。
夜雪苦笑。連一個外人都看出來了,無痕呀,是你太盲目,還是我太不值得你信任?
「別問我,當事人不承認,我的答案沒意義。」
意思是,這一直都不是疑問,而是事實,只等莊主認同?
對于程杰過多的專注力,夜雪不由得有此一問。「你對無……牧雲身邊的每一名女子都這麼追問不舍嗎?」程杰不像這麼無聊的人吧?
「老天!別把莊主想成性好漁色的風流男子!這類風花雪月之事,他是從不為之的。」程杰忍不住要代主呼冤。莊主的私生活說有多干淨就有多干淨呢!她也不想這麼想呀,可他確實是這麼告訴她的……
「那雪妍姑娘呢?」她酸澀地問,挑出他話中的漏洞。
程杰的好意,她很感動,但不至于天真到去相信他的說詞。
「呃?」程杰一窒,答不上話來。這是近年來唯一的例外,可他並不認為莊主真的對賀雪妍有意思,否則,他們早就該配成雙了,也不會拖到遷居長安之後,莊主擺明了是為俞夜雪而來,在這兩名女子之間,莊主面對賀雪妍時可以無波無瀾,而對俞夜雪,卻有太多不知名的情緒翻騰,這便是最大的差別!
「你也會去問她愛不愛莊主的問題嗎?」她隨口問。
「她何須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傾慕莊主的人多得數不清,哪差她一個。快言快語的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又失言了,尤其在見著她黯然的神情之後。「呃,我是說……」
「我了解。」夜雪牽強的笑了笑。「曾經連當朝公主都為他傾心痴迷,你信嗎?」
從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展牧雲能讓全天下的女子如痴如狂,只要他想,他身邊並不乏絕色佳麗,連她都很懷疑,當年她如何能系住他的心?
甩甩頭,她不再多想。「總之,我還是很感謝你的另眼相待,沒拿我和他身邊那些個鶯鶯燕燕相提並論,很高興和你成為朋友,往後若有仰仗之處,還得請你多多擔待。」她溫雅地微微一揖。
「不敢當。」程杰本能地伸手扶她。
一仰首,夜雪不經意見著往他們這兒大步走來的展牧雲,神色陰霾如山雨欲來,她先是一愕,而後直覺地往後退,和程杰拉開距離。
「牧……牧雲……」她吶吶地看著他。
很好!她居然敢背著他和別的男人曖昧不明!而且還勾搭到他屬下的身上去了,他要是再晚一步出現,她恐怕整個人都要偎進程杰身上了!
狂熾的怒焰,燒痛了胸口,也將理智全數焚盡,這一刻,他發誓他是真的想一掌劈死她!
「俞、夜、雪!」他咬著牙將聲音迸出,一把扯住她的手腕,臉色陰沉的往雲苑去。
「牧……牧雲……」意識到前所未有的沖天怒濤,她微微心慌地想解釋。「你是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省省妳的舌粲蓮花,我相信我所看到的!」他陷入撕心裂肺的狂痛中,怒與妒層層將他絞扯得面目全非。他還能承受多少回的傷害?一次又一次,剜心泣血……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