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那就好了。不如你代朕去看看他,也好乘機化干戈為玉帛。」免得他所重視的兩人互有齟齬,他夾在中間也為難。
強抑住心中的熱切,她硬是表現得從容矜淡。「臣妾遵命。」
握住她遞來瓜果的手,皇上出其不意的將她往懷中一拉,欲一親芳澤的唇壓了下來。她心下一驚,本能的偏過頭,那一吻只落在頰上。
然而,他並不氣餒。「今晚,朕可以留下嗎?」
「整個皇宮之中,沒有皇上不能留的地方。」她沉住氣,巧妙地以四兩撥去千斤。
「少裝迷糊,你明白朕的意思。」從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這般渴望,他想得到她,非常想!
「臣妾自然明白,但是皇上也該明白臣妾的心思。」
他沉下臉,已有不悅。「你還是忘不掉從前的情人?」
說不氣惱是騙人的,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比不上藏在她心中的影子?
「皇上乃九五之尊,萬人之上,自是可以隨心所欲,不必理會臣妾的感受,但是要了一個心有不甘的女子。皇上是否甘心,就全由皇上自個兒評斷了。」
對,就是這番話!她當初就是這麼說,堵得他無言以對。還說什麼她早有個生死相許的情人,她忘不了這名男子,問他難道能忍受在他佔有她的時候,她心中淨想著別的男人的羞辱?
她很聰明,懂得抓他的心思,他確實是不甘得到了她的人,卻得不到她的心,也的確受不了這樣的羞辱,想想他後宮無數佳麗,哪一個不是對他千依百順?而她那番話,分明在說他以強權壓迫她,心高氣傲的他怎能容許?
于是他忍耐至今仍未踫她,為的便是想一並收服她的心。
他畢生未曾如此深刻的迷戀一名女子,對她的嬌寵是前所未有的,可偏偏就是這些都無法感動她一絲一毫,甚至連真實姓名都吝于告訴他,她的心簡直是鐵打的。
他挫敗地嘆了口氣。「好吧,你休息。朕到儀貴妃那兒過夜!」
他幾乎是負氣地說出口,不想激激她,看她是否會回心轉意地留下他,沒想到──
「臣妾恭送皇上。」她倒是干脆,仿佛正中了她的下懷。
他氣在心頭,卻說不出口,只得惱怒地拂袖而去。
送走了皇上,她無力地跌回椅中。
其實,皇上的心思,她又豈會看不出來,只不過裝聾作啞罷了。
這些都只是權宜之計,總有一天,皇上會耐性盡失,到時──
她心頭紛紛亂亂,眼看著皇上對她的渴望愈來愈不加掩飾,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
皇上的「吩咐」給了她方便,讓她得以光明正大地前去探視朱允淮。
「娘娘!」小太監行了個禮,然後才道︰「太子殿下人不舒服,交代下來,任何人都不許打擾他。」
她不以為意地抿抿唇。「我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探視殿下的病情,你不讓我進去,我怎麼回復皇上?」
「可是……」小太監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放心,殿下要是怪罪下來,頭一個遭殃的也是我,輪不到你們的。」說完,她繞過長長的回廊,直入寢殿之中。
周遭悄寂無人,她不想出聲,但想了想還是作罷,輕巧地推開門,移步走向床邊,掀開床幔。
他看起來氣色不太好,真的只是受了風寒而已嗎?
她憂心地輕顰起眉,在床畔坐了下來,不由自主地伸手撫觸他俊秀的容顏。
好久不曾這麼放肆地看著他了,濃濃的眷愛痴戀用不著掩飾,輕輕幽幽的流泄于眼底眉尖──
「允淮……」情不自禁的呢喃,就這麼似有若無地飄出唇畔。
倏地,她縴細的手腕遭不知由何處探來的手扣住,她往下一跌,都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身子一陣翻轉,她被反壓在身下,灼熱的唇覆了上來。
她低低嘆息,伸手攬住他,柔順的啟唇相應,迎接他狂熱如焰的激情,急切糾纏。
她氣喘吁吁,嫣頰似火紅,他卻還舍不得放開她,扣在她腰際的手往上挪,覆上他所渴望的柔軟渾圓,輕輕搓揉。
她驚叫了聲,嬌吟道︰「別……允淮……」
他輕吮她柔女敕的下唇,舌尖順勢輕舌忝了下。「你用這種聲音拒絕?」她分明是想讓他更把持不住。
「我不……」她猶想辯解。
他再一次封住她說話的能力,灼灼烈吻完全席卷了她。
「殿下──」
突然加入的聲音令糾纏在床鋪當中的兩人同時一震!
「本宮說過任何人都不許打擾,誰準你進來的!」他怨聲一斥,暗中慶幸這道床幔完全不透光,隔開了床內的旖旎情纏。
「可是……藥熬好了……」
「隨便放著就成了。立刻滾出去,晚一步本宮摘了你的腦袋!」
「是……」小太監迭聲應道,連滾帶爬地離開。
朱允淮松了口氣,回頭對上她的視線,才發現她正目不轉楮地盯著他。
「你看什麼?」怎麼這會兒換他緊張,她卻不當一回事了?
「不曾見過這一面的你。」記憶中的他,一直是溫文仁厚的,未曾看他冷怒的威儀模樣。「他要再嗦一句,你真會摘了他的腦袋嗎?」
「不會。」他沒這麼草菅人命,只是情急之下說來威嚇人的而已,他不信誰還敢再多停留片刻。
他親了親她,溫潤的唇輕輕淡淡撫弄磨,低問︰「怎麼突然想到要來?」
「昨天夜里听皇上說你病了,他要我過來看看你。」
他面容一凝,沉郁地翻身而起。「若父皇沒要你來,你就不打算來了?」
柳心棠跟著坐起身,無奈道︰「若不是皇上提起,我就是想來也不能來呀。」
「父皇昨日在你那兒過夜是不是?」他口吻陰鷙,表情依然不見舒坦。
她嘆息了聲,伸手摟住他的腰,將臉貼上他僵直的背。「沒有。他說要去儀貴妃那兒,我很開心地送走了他。」
他這才微微緩了神色,回身摟她入懷。「我知道這很讓你為難,但我真的受不了……」
「我明白。」她搖搖頭,阻止他往下說。「我會為你堅持到最後一刻的。」
「那‘最後一刻’之後呢?」他口氣悶悶的。
她淒切地一笑,沒回答。
如果真有「最後一刻」,那之後便是悠悠黃泉路……
◎◎◎
這樣的日子,很難說是悲是歡,他與她,是剪不斷理還亂,明知是段禁忌的感情,卻是誰都控制不了狂炙的情火。
難得的相聚,長久的相思,即使見著了面,目光也不敢有所接觸,嘗盡了咫尺天涯的悲哀。
是誰說的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呵,會這麼說,是因為這些人不曾嘗過磨人蝕心的思念之苦,天可憐見,他們多麼渴望朝朝暮暮,然而茫茫人生,卻見不著他們的未來……
這是一段見不得光的愛情,如果他們夠理智,早就該把持自己,讓一切就此中止,偏偏他與她都辦不到,任情感一再泛濫,凌駕了理智,在如履薄冰中,悲澀又甜蜜地苦戀著對方。
這一日,皇上興致一起,在御花園備了桌酒席,喚朱允淮前來飲酒賞月,並且不例外的要蘭妃隨侍。
他當然不以為父皇會沒事傳他喝酒閑聊,定是有事相議。
只是,他卻怎麼也沒料到,皇上想和他討論的,竟會是他的終身大事!
「成親?」他驚喊,差點拿不穩手中的杯子。
何須如此大驚小敝,皇上睇了他一眼,面色不改。「有什麼好意外的?這事早在你弱冠那一年就該辦了,要不是你對那名民間女子迷戀得無法自拔,事情也不會拖到這個時候。要知道,你身為太子,將來也會是一國之君,本就該早早選蚌才德兼備的太子妃,輔佐你定國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