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證明她所言無誤。
語嫣全身像被掏空了般,失魂地跌回床上。
是他,真的是他!
第一個竄進腦海的,是她方及箕那年,他藉酒裝瘋,硬是強吻了她的卑劣行徑。那晚,她好氣憤,又好傷心,足足哭了一夜……如今,又歷史重演了嗎?這家伙仍是惡性不改,而這一回……是啊!若非強來,他怎可能得到她,她相信自己絕對會誓死反抗到底,絕不如他的意。
唐逸農,這個該死的家伙!她與他到底有什麼深仇大限?打小到大,他從不讓她好過,不是惡意捉弄,就是冷嘲熱諷,她寄人籬下,也就認了,可是他為什麼非要逼得她無路可退,見她生不如死,他就能快意嗎?
原先她還以為他不失為磊落君子,結果呢?他卻趁人之危,強佔了她。
她錯了!錯得離譜!她的一生,全毀在他手中!
「唐、逸、農!」她咬著牙,含淚一字字逼出聲音。
「看來你什麼都知道了。」唐逸農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語嫣抬起頭,死盯著門口的唐逸農。
唐逸幽看了看兩人,決定暫時退開。
行經弟弟身旁,他輕道︰「我什麼也沒講,你好好和她把話談開。」
唐逸農不置可否。
房門在他身後關上,他端著剛煮好的粥,一步步走向她。
啪!
一記又猛又熱的巴掌朝他迎面襲來,指甲在他臉上括下了血痕,他動也不動。
「你餓了吧?多少吃一點。」聲音輕輕淡淡,听不出太多情緒。
「不要你的假好心!」她沖動地一手揮去,任熱湯濺灑開來,細致的肌膚燙出紅腫。
「何苦?」他嘆了口氣,輕執起她的手想拭去燙漬。他也潑灑到了,但他並不覺得疼,只有她,才會讓他有疼的感覺。
「你不要踫我!」她迅速退了開來,拿他當蛇蠍毒物,遠而避之。
他沒說什麼,靜靜退開一步。
他為什麼不說話?心虛嗎?還是歉疚?不,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絕對不是簡單幾個字便可一筆帶過。
「我問你,我們之間──真的曾有過……有過……」
他知道她要問什麼,輕斂幽眸,低道︰「有。」
晴天霹靂,是嗎?
她的表情,正在訴說這樣的訊息。
「那麼,我懷的孩子也是你的?」
這樣的語嫣是他不曾見過的,面容凝上千年寒霜,控訴的眼滿是悲恨。
「是。」
「唐逸農,你真該死!」她恨恨地咒罵出聲,淚水似決了堤的直落,一掌又想向他揮去。
他一手扣住她,口吻滿是悲戚︰「我高估了自己,你甚至不曾問我緣由。」他還以為,她會給他解釋的機會,問完再來質疑……呵,他真是人看得起自己了,她根本從一開始就鄙視他到底,全然否決了他。
「我還需要再問什麼?你人面獸心的行徑嗎?不必了,唐逸農!我現在只想將你千刀萬剮!」
「所以,我也用不著再說什麼了,是不是呢?」
不甘呀!她曾用那麼純稚的柔情對待過他,教他如何相信,一切早已隨風而逝,春過無痕?
他不甘就這麼含恨放手!
心緒翻涌下,他深擁住她,俯下頭狂切地印上她的唇──怎麼能忘?她怎麼能忘?他們曾如此溫存相依呀!
語嫣不敢相信他做了什麼。這該殺一萬次的家伙,竟又故技重施地羞辱她!
想也沒想,她用力往他下唇一咬!
唐逸農驚痛地放開了她。
口中有血腥味,卻比不上心頭泣血狂痛的萬分之一。
他淡淡地笑了,分不清往下滑的是他的血還是淚。「如果我告訴你,會與你發生肌膚之親,是在兩情相悅的情況下,你也不會相信我,是吧?」
「胡扯!我寧死也不會讓你踫我一根寒毛!」
「是嗎?好一個貞節烈女。」他狂笑出聲,聲聲淒切。「隨你愛信不信,這就是事實,我不曾強迫過你,若不是那晚你主動,我們今天不會演變成如此!」
「住口、住口!唐逸農,你好卑劣,這種扭曲事實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你不怕不得好死嗎?」他簡直無恥至極!
「不得好死?」他淡諷道。他現在已經萬劫不復了,那管得了死這回事?「問問你自己的心,給我一句話,我,以及你月復中的胎兒,對你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
「有,當然有!你讓我嘗到了最惟心的恨,還有永遠也洗刷不掉的屈辱!唐逸農,我恨你,我到死都不會原諒你!」
唐逸農心下一驚,她決絕的話語令他心生不祥──果然!
語嫣飛快奔至銅鏡前,執起利剪,一口氣往心口上刺!
他的心跳幾乎要停止,魂飛魄散地沖向她,阻止她瘋狂的行徑。「你瘋了!桑語嫣!」
「對,我是瘋了!與其活著蒙受屈辱,我寧可一死了之,也無法忍受自己一身的骯髒污穢──」
啪!
這一掌,換他來打醒她!
他打她,不僅為他,也為了她。
「讓我踫過叫骯髒污穢,是嗎?桑語嫣,我會永遠記住你這句話!」人生至悲也莫過于此,他豁出去了,好,既然如此,罪魁禍首是我,你若真想解月兌,應該是一刀狠狠往我心口上刺,糟踢自己算什麼?你就算死了,也改變不了我是你唯一的男人的事實!」
一刀往他心口刺,是嗎?
她仰起頭,唐逸農就這樣直勾勾地瞅住她,等她下手。
她不斷告訴自己︰她恨他、她恨他……今天她就是殺他一萬遍,他都死不足惜,但是為什麼她這一刀就是刺不下去?
「你滾開、滾開──」她崩塌地大喊,痛恨自己的心軟!
難道,真如他所言,她是心甘情願與他……不,絕不可能!她才不像他說的這樣yin蕩!
他的心已經死了。留住孩子,究竟是幸抑或不幸?他再也無法分辨。
「你怎麼這麼說!」唐逸幽不苟同地道︰「那是你的親骨肉呀!」
「是的,就因為是我的親骨肉,所以注定了是一樁錯誤,如果孩子是你的,今天不會是這樣的局面。」
「別這麼想,逸農!傍她一些時間吧,嫣兒只是一時受不了刺激,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她會想通的。」
「是嗎?」他給她的時間還不夠多嗎?從幼時到年長,從她萬念俱灰到失憶,再從失憶到找回所有……他足足給了她大半輩子,夠久了!
「別再自欺欺人了,事實是什麼,我們心里有數。她不可能真心地接納這個孩子,就像她永遠不可能接受我一樣。」
「怎會這樣?你沒跟她說清楚嗎?」
「說了,她不信。」並且否定了他的人格,當他是禽獸敗類。
他還能再說什麼呢?她從一開始就扭曲了他,說得再多,也只會更讓她唾棄自己罷了,他何苦自取其辱?
唐逸農崩潰似地抱住自己的頭,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一句話。
第9章
「什麼?」唐逸幽驚跳起來,以為他听錯了。「嫣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幽哥,請你成全我。」語嫣神情木然,語氣卻是堅決的。
「那是你的孩子呀,你忍心嗎?」他不相信語嫣會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她必定是一時沖動。
沒錯,是她的孩子可是「他」的存在也同時代表著曾烙在她身上的污點。留下「他」,只會一再提醒她,自己所遭受過的難堪與屈辱,這樣的日子,她過不下去。
兩行清淚流了下來。「我很痛苦,幽哥,請你幫我。」語嫣哀求道。
「幫你什麼?謀害我未出世的小佷兒?」他瘋了才會答應她!
想他唐逸幽,一生行醫濟世,連畜牲都不曾殺害,更別提是他的親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