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風悠辰沒有她預料那樣,如以往般與她笑鬧溫存。
「雨濃……」他深深地望著她,低斂著眼輕吻她的眼、眉、鼻尖、嫣唇,蜻蜓點水般的滑過她耳畔,然後深深地、深深地——擁緊了她。
「悠辰?」雨濃困惑地低喚,他怎麼啦?怪怪的,今日的他有點不同,眼眸中不經意流露的不知名情緒,莫名的扯痛了她的心。
「你是不是太累了?」他的反常,她只能歸因于神智不清。
「也許吧!」他松開她。這場愛情仗,他打得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雨濃輕柔一笑,想起了她擱在桌上的靈芝茶,立刻端到他面前。「喏,給你提神解渴,趁熱喝了吧。」
她終究還是這麼做了……
實在不該感到訝異的,但以為已看得很開的他,為何又會有泣血刺骨的劇疼?
雨濃見他遲遲沒接過,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她,雖然滿心不解,但仍半開玩笑地說︰「怎麼,嫌我端的東西難喝,不給面子啊?」接著佯怒的板起臉。「我告訴你哦,今天你要是不把它喝光,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
如晦的眸光,漸漸移向她手中的瓷碗,心,真的寒了、死了。
那晚,她與孟斯凡在沉香亭中,便是商議這件事吧?可笑的是,他居然……
溫雨濃,你當真如此冷血無情?我毫無保留地付出,竟無法換來你一絲一毫的感動嗎?
他面如死灰,接過她手中的碗,目光如晦地盯著它,以死寂般的語調輕語︰「自古以來,多少英雄豪杰,全是死在女人手中,再怎麼氣蓋山河,終究還是勘不破美人關。吳王夫差的一片江山,斷送于西施手中;董卓、呂布,為了貂嬋而父子相殘;唐明皇寵幸楊貴妃,引起了安史之亂,開元之治因而斷送;明朝末年更有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山海關守將吳三桂……多少慘痛的歷史教訓,我竟還無法從中得到警惕,鐵口直斷的老先生說我難過情劫,沒想到竟一語成讖……溫雨濃,你贏了。」說完,他仰首飲盡。
她要他命絕,他還有何話好說,人生至悲,莫過于此。
雨濃听傻了,有一刻,她清清楚楚的在他眼中瞧見一閃而逝的晶亮水光及揪腸痛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悠辰?你到底……」
他面無表情,不帶任何情緒的打斷她的話。「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沒有人能傷我一根寒毛,除非我心甘情願。」
「是的,你是說過,」疑雲愈來愈濃。「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很好的演技,我為你喝采。」她居然還能面不改色地與他相對……好可怕的女人。「你的目的達到了,滾吧!」
「悠辰!」她變了臉色。「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何不問問你自己,溫雨濃,我這輩子從沒這麼恨過一個人,如果要我留下遺言,我只剩下一腔悔不當初的怨恨,溫雨濃,我真後悔認識你,更後悔愛上你!後悔愛得情願將生命交到你手中任你結束它……拿生命去愛的女人處心積慮要我死,人生至此,天道寧論!」他悲哀地冷笑。「風悠辰呀,枉你一生自命不凡、目空一切,可笑的卻是難逃情關,今日死在女人手中,實在是天大的諷刺。」
「悠辰!」強烈的驚恐包圍住心房,她終于發覺事情有多嚴重。「為什麼恨我?為什麼要說結束生命?你快告訴我呀!」
幽冷的目光望進她心焦如焚的眼眸深處,他沒來得及開口,手中的瓷杯緩緩下滑,清脆的破裂聲同時尖銳地劃過雨濃心口,她瞪大了眼,望見風悠辰俊容慘白、顛躓地往後跌——
「悠辰——」她撕心裂肺地尖喊,沖上前扶住他,卻遭風悠辰絕然地揮去,她慌得手足無措。「你怎麼了,悠辰,你到底怎麼了……」
他冷哼一聲,絞痛的胸口倏地嘔出一大口怵目驚心的血紅。
「悠辰……」雨濃神魂俱碎地狂叫著。「別嚇我,你別這樣嚇我,我受不了,悠辰,失去你,我會活不下去的……」
又驚又懼的泣訴,換來風悠辰呆然的凝望,他失了神般地低頭盯視滴落在他手背的滾燙熱淚,仿佛也感受到她的椎心……
「你……在為我哭?」聲音低不可聞。
雨濃沒回答,顫抖的小手忙擦拭他唇角的血漬,驚駭的容顏比風悠辰更蒼白。
好似領悟到了什麼,他震愕地瞪大了眼,深沉的懊恨令他再度鮮血狂噴。
「悠辰……怎麼會這樣……你……我該怎麼做……我……」她徹底慌了手腳。
「是——」
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她恍然大悟。「那杯靈芝茶有毒對不對?」
「呵——」他悲切地苦笑,不甘呀!風悠辰,你死得冤枉!
「我……你撐著點,我去找人來……」她焦急地大叫。「子豪、子豪,你快來呀!快點……小霞……子豪……周大夫……」
她已心慌意亂,聞聲趕至的嚴子豪,在開門的同時,風悠辰罄盡所有的力氣,身陷無邊黑暗。
「悠辰——」一聲催肝斷腸的淒絕叫喚自雨濃口中傳出。
「怎麼樣?周大夫,悠辰情況到底如何?」雨濃滿心驚懼,顫聲輕問。
周大夫攢緊了眉心,面色凝然。「他中的毒無法可解,脈息太弱,恐怕……」
羸弱如柳絮般的身子晃了晃,雨濃咬緊了牙根,命令自己不許暈倒。「你是說……連你也束手無策?」
「夫人……」
「夫人……」小霞趕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別叫她夫人,她不配,這個女人不配!」一旁強抑哀慟許久的嚴子豪再也忍不住滿腔的悲憤,一把揮開小霞,扣住雨濃單薄嬌弱的身軀,激動地狂喊︰「這下子你高興了、滿意了吧?溫雨濃,你還有沒有心,你的血是冷的嗎?堡主為你付出這麼多,到最後,連命也毫不吝惜的交給你,你怎麼狠得下心結束它!他曾說過,就是死在你手里也甘心,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他是說真的……竟真的拿命來成全你……」
知道的愈多,只會更加深雨濃的痛苦。「你是說,他早就知道那杯茶有毒,卻還傻得喝下它?」
「沒錯,否則,再有通天本領的人也取不了他的命,你以為你憑什麼能?就因為他愛你,因為他不該盲目的愛上你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溫雨濃,我警告你,你最好祈禱堡主沒事,否則我會親自手刃你來陪葬!」
荏弱的容顏已尋不著半絲血色,她無盡哀戚地將目光投向床中的風悠辰,失魂般地呢喃︰「用不著你動手,如果悠辰再也醒不來,我絕不獨活。」
「你……」是他誤會了嗎?她此刻分明已柔腸寸斷,他看得出來,她內心的悲痛遠超過在場任何一個人。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與孟斯凡狼狽為奸?難道不是舊情難斷?」他放緩了語調問道。
提到孟斯凡,她重重一震,抬首盯住嚴子豪。「他人呢?」
「那兩個罪魁禍首,我豈會讓他逍遙法外。」
「帶孟斯凡進來,我要親自問問他,到底我與他有何血海深仇,他要痛下這種毒手!」她淒切地咬牙說道。
當初她又怎麼會料到,一念之間,竟讓風悠辰代她扛下了危難。
嚴子豪沒多說什麼,听命押來孟斯凡。
雨濃一步步逼近他,淒絕悲恨的目光緊瞅住他。「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就因為我無法接受你的感情,所以你就狠心地要置我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