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斷袖之癖,別垂涎我、對我有非分之想。」
「死石靖韙!」他沒注意到,近來海遙的口頭用語他在無意中也朗朗上口──只不過海遙說的是「死風翼天」。
神采奕奕的兩人當真就這樣過起招來,看得柳映霜瞠目結舌,好一陣子反應不過來。
這、這、這……當真是所謂的生死至交?
用力揉揉眼,噢,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
罷從外頭回來的風翼天,經過回廊,在大廳門口無意間捕捉到里頭的聲浪,顯然父親正在接待客人,他本欲舉步離去,卻在听到接下來的對話而煞住了步伐。
「小女年紀尚輕,唯恐事姑舅不周,此時談親事似乎稍早。」這是風應龍的婉拒。
呂家老爺見招拆招。「都十七,不小了、不小了,何況,小犬對令嬡情有獨鐘。」
原來是來提親的!人家我們小遙大不大、小不小必你屁事!風翼天不悅地在心底低咒著。
他不高興,他就是非常的不高興,沒有原因!
「可是……」風應龍敷衍老半天,都快沒詞兒了。有些人就這麼不識相,人家擺明了拒絕,就是臉皮厚得不當一回事。
他總不能告訴人家「肥水不落外人田」,他們全家人都在等他那個笨兒子開竅,好為他們辦喜事?!
「這事兒……我看還是得問問我們遙兒的意思,畢竟,這是她的終身大事。」他快招架不住了,只得委婉地虛應一聲。
風翼天朝里頭探采,認出了在座的其中一個人是北巷有名的公子──說公子是口下留情,其實他想說的是「痞子」!
要小遙嫁給他?!除非他死。
這個爛痞子,上回在街上見著小遙,竟視他如無物,當場調戲小遙,要不替小遙出口氣,給這個下流色鬼一點教訓,就枉費小遙叫他十年的天哥了。
棒天,那家伙鼻青臉腫,但他說什麼也不會承認這是他干的好事──雖然大家都已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憑他這德性也想高攀我們小遙,真是太沒自知之明了,會讓他得逞他就不叫風翼天。
找小遙商量去。
他當下便掉頭往內苑走,通風報信去也。
「小遙──」
老規矩,他自窗口翻身而入。
「咦,奇怪了,不在房里。」他再一次由老地方跳出去,想也沒想地朝另一頭不遠處的大樹走去。
「小遙!」他朝樹上喊道,濃密的綠蔭遮住了大部分的視線,但仍隱約見得著那窈窕身形。
「吵死了啦!」海遙甩都不甩,側過身去杜絕噪音。
風翼天縱身一躍,三兩下輕而易舉地讓自己置身于枝干粗厚的樹端。
「唉呀,別擠、別擠,我會掉下去啦──」話都還沒說完,她便重心不穩地往下栽。
「哇!」她驚叫一聲,反射性地閉上眼不願見到自己的慘狀。「死風翼天、白痴風翼天,我還這麼年輕、還有大好的人生,要是害我摔死、魂歸離恨天,我一定會死不瞑目,做鬼也要捉你墊背……」她亂七八糟叨念了一堆,沒注意到自己早已讓風翼天拉了回來,而且正穩穩地倚在他懷中。
「哪來這麼多話?」他好笑地望著懷中念念有詞的俏佳人。
海遙倏地眼一睜。「原來我沒摔下去呀!」
風翼天更想笑了。「我不曉得你這麼白痴耶。」
「你還敢說,死王八蛋!你以為你還是十年前的小表呀?一個『龐然大物』就這麼毫無預警地進來,想謀殺也不是這樣。」
「我叫過你了。」他一臉仁至義盡,反正他通知過她了。
這是他們的共享的甜蜜,一個屬于他們的秘密。
小時候,大小霸王連手便天下無敵,想搞得人仰馬翻、哀鴻遍野絕非難事,可是在搗蛋過後,逃命是第一要訣,免得當場被逮著,那就糗斃了。于是,這個地方就成了他們的避難場所,每當闖了禍,他們便會「相依為命」地窩在這棵樹上「避鋒頭」,等風聲過後,再大搖大擺地晃出來。
十年來的點滴回憶,是他們生命中最美的寶藏。
察覺他們之間過于親密的接觸,她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極力想控制不听話的紅潮佔據嬌容。「很擠耶,死肥豬。」
「肥豬?!」他怪聲叫著。她稱這麼健碩的身材為肥豬?!她有沒有審美觀呀!
「你不下去我下去。」她不自然地避著他的目光,怕他瞧見她寫滿心事的眼眸及說明了一切的嫣紅。
「等等啦!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他跟著跳下去。「小遙,那個姓呂的豬八戒你還記不記得?」
「姓呂?豬八戒?」她偏著頭回憶。「你說誰呀!」
「就是前幾天我們在北巷遇著的那個色鬼有沒有?他還對你毛手毛腳。」
北巷?好象有這麼一回事。
對啦!那天她沒有扮男裝出門,結果又遭人調戲了。
「後來門牙少了幾顆、傷了右手、左腳跛了好久、還當了好些天『獨眼豬』的家伙?」她更完美地補充。
風翼天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著。「呵……這個……不關我的事哦!」
「我知道,是他自己想不開,打掉了自己門牙、弄傷了右手、跌跛了左腳……總而言之,是他自己太蠢。」
「對、對、對!就是這樣。」
「天哥!」她哭笑不得。當她白痴啊?以為她真會相信他那些不倫不類的鬼扯。
「本來就是嘛。」他猶小聲堅持著。
「得了吧你!今天怎麼不上倚翠院報到,跑來這里鬼扯些有的沒有的。」她苦笑著悶聲說道。
「對哦!差點忘了。」他收起漫不經心的態度,正色道。「小遙,那個大真不要臉,居然妄想娶你,作夢!我們整整他,讓他丟人現眼地滾回去。」
「哦?」她雙眼亮了起來,好久沒一展身手了,連干爹都快要以為她改邪歸正、從善如流了呢!
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老規矩,天哥,你把他引到前頭亭子去,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沒問題。」
★★★
風翼天幸不辱命,成功地以「善良老百姓」的面貌將呂世全騙到花園。
亭中,翩然婷立的窈窕倩影,令兩人同時目瞪口呆。
這……是小遙?!
風翼天傻了眼,望向面前眼波生媚的楚楚佳人,薄如蟬翼的輕衫覆在身上,隨著微風飄然輕揚,星眸波光流轉,訴盡無限風情,朱唇不點而紅,柳眉不畫而黛,輕紗下的凝雪嫣肌吹彈可破……天!這絕色佳人是小遙?!為什麼他從不曾發現,他的小遙也能美得如此醉人心魂?!
「天哥,佳肴已備,不講我們的客人進來坐坐嗎?」海遙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地笑望著他。
他心弦一蕩!
噢,老天!有沒有搞錯?她要設計的人到底是他還是呂蠢豬啊?這樣子對他笑,連他都快忘了東南西北了。
轉頭望向呂世全,他的狀況比他更夸張,不僅兩眼發直,還差點連口水也流下來,他想,此刻呂世全恐怕連自己是誰也忘得差不多了。
小遙究竟想干什麼?
不消說,那個臉皮比牛皮還厚的大自是不請自來,很自動自發地坐上亭中的石椅,呆子似地朝她猛笑。
白痴!海遙不著痕跡地白眼一翻,然後綻開如花笑靨迎向他。「呂公子,我都听天哥說了,沒想到你還惦著我,海遙何德何能,能得公子青睞。」
「不、不、不,能認識你是我的福氣……」一直都知道她很美,卻沒料到她絕色得令人不忍移開目光。
被迷得暈陶陶的他,似乎早將上回「切膚之痛」的教訓拋到九霄雲外,整個心思全隨著海遙的輕顰淺笑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