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義上,宣瑾是穎貴太妃認的義子,義子來向義母請安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會有人多加揣測懷疑,不過宣瑾也明白,實際上,自己只是她手上一顆爭奪皇位的棋子罷了。如今皇位落空,穎貴太妃為了確保在宮中的地位,得一一鏟除可能危害到自己的絆腳石,想必他也是其中之一。
離開壽安宮後,宣瑾在心中盤算著,索家的勢力一旦被連根拔除,接下來就輪到他了,不過籌碼在他手中,她還不敢輕舉妄動。
「這不是宣瑾貝勒嗎?」
聲音的來源出自迎面而來的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隊伍中,為首的是名約莫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身穿華貴朝服,卻掩飾不住日漸松垮的身材,以及臉上縱欲的老態,在見到宣瑾的那一瞬間,眼底綻放出兩道毫不遮掩的婬光。
宣瑾收攝心神,拱手一揖。「見過郡王爺!」對方雖然只是個郡王,但身分尊崇高貴,只因為他是當今皇上的異母兄長,姓氏愛新覺羅。
「好久沒見到你了,依然還是如此艷麗。」寶郡王有意無意的欺近他,兩只色眼須臾不離宣瑾那近乎完美無缺的臉龐。「真是越看越美……」
他垂下陰冷的眸光,口氣淡然。「郡王爺過獎了。」這個老色鬼偏愛男色,遭到染指的受害者不知其數,府中豢養的臠童更是不時傳出遭其虐殺的丑聞,得想個法子月兌身才行。
「既然這麼巧在這兒遇到你,下如到我的郡王府坐一坐,咱們可以喝點小酒、話話家常。」說著,大膽的模向宣瑾的手,煽情的摩挲幾下,語帶挑逗。「怎麼樣?」
在被踫觸的那一剎那,他強忍著抽回手的沖動。
巨大的怒焰在胸中翻涌……
不行!要沉住氣!
要冷靜,不能讓憤怒凌駕他的理智……
何況若真在這里動手,不就讓寶郡王抓到把柄,到時便得任他擺布,千萬要忍耐才行……
你要忍耐什麼?
像他這種貴族敗類旱就該下十八層地獄,你的心里難道不是這麼想嗎?用不著客氣,你要是不敢動手,就讓我來吧……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們不分彼此……
「住口!你給我閉嘴!」
宣瑾大聲駁斥耳畔響起的詭魅聲音,用絕佳的自制力壓下內心的惡鬼,不讓自己被操控了。
不著痕跡的收回手掌,強忍住作嘔的感覺。「郡王爺要是真有這份雅興,宣瑾最近收了一名小廝,叫作如意,他的五官姣美、善解人意,最擅長唱小曲,相信郡王爺見了會喜歡才是。」
寶郡王愣了愣,然後露出色欲燻心的笑臉。「要是真有你說的那麼好,那本郡王就下客氣收下了,不過,還是希望哪一天能跟宣瑾貝勒把酒言歡。」總有一天要他乖乖就範,成為自己的人。
「這是宣瑾的榮幸。」他躬身揖道。
待一行人越過身邊走遠了,宣瑾用最快的速度坐上轎子,離開皇宮。
听王府的僕役說貝勒爺剛從宮里回來,德琳三步並兩步的推門進入。
「宣瑾,你在里面嗎?」她也不避嫌的直接走進內室,就見要找的人連朝服都還沒換下,就站在洗手盆前,猛力搓著右手手背,好像沾了什麼東西洗不干淨似的,搓到皮膚都紅了。「你在干什麼?」
他嫌惡的盯著手背,左右檢視。「只是被個討厭的人模到,覺得嗯心罷了。」
洗了那麼久,感覺依然存在。
「什麼?!」德琳當場氣得直跳腳。「是哪個登徒子這麼不長眼,居然敢吃你的豆腐……不行!我來幫你洗。」說著,又將宣瑾的手掌放進水中,用毛巾使勁的又搓又擦。「哼!要是讓我知道是哪個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膽,非剝了他的皮不可,也下想想你是誰罩的,敢欺負我兄弟,我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宣瑾悶哼一聲,「妳想把我的皮搓破是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用力了。」她用手巾把手掌拭干,一副珍惜的模樣。「這樣應該可以了。要知道你全身上下都是歸我管,想踫你一根寒毛,得先經過我同意才行。」
她渾然不覺這句話有些曖昧。
「一個姑娘家對個男人說這種話,也不覺得害臊。」宣瑾眼神復雜的瞅她一眼,努力不讓自己被感動,這些年來對她的縱容只因為她的八字可以保他平安,沒有其它原因,可是,真的只是這樣而已嗎?他頭一次對這件事情感到彷徨迷惘。「要是讓別人听見了,妳這輩子休想嫁出去。」
德琳無所謂的聳了下肩頭,「反正我也已經認命了,嫁不出去就算了。現在重點是,那個該死的登徒子是誰?你有沒有當場扁他一頓?或者閹了他?」
「我不能動他。」
「為什麼?」她怪叫一聲,「難不成是皇上?」
他冷冷的睨她。「別胡說!」
「那他是誰?」
「知道又能怎樣?」宣瑾口氣平淡,好像整件事與他無關。「依他的身分,連我都不能得罪,何況是妳,這件事妳就別管了。」
「就算明的不行,我可以來暗的。」她很跩的挑了下眉,「我在外頭也認識不少人,只要知道仇家是誰,我就有辦法整得對方哭爹喊娘!宣瑾,你快跟我說,我好來想辦法。」
宣瑾沒有回答,只是凝睇著為他打抱不平的她,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認真眼神看著德琳,直到她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就算她平時大而化之,骨子里還是個道道地地的姑娘,不由得心跳加速……
第四章
「你、你干啥這樣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完了!她的心髒又跳得好快、好快,就跟那天晚上一樣。
不行!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他可是宣瑾,她的好兄弟,千不該、萬不該產生這種曖昧不明的感受!
難道是生病了?不可能,她一向是健康寶寶,幾乎很少生病的。
何況平常跟他打打鬧鬧慣了,有時根本不把他當作男人看待,而是一種介于兄長和朋友之間的感情,從來不曾有這種奇特的反應,直到那天晚上……事情發生之後,好像對他的感覺也變得不一樣了,德琳用手按住自己的左胸,祈禱心跳能夠趕快慢下來。
他幽幽冷冷的問︰「妳真的這麼關心我?」
「這還用問!」呼∼∼心跳總算正常了,不要太大驚小敝,德琳在心中告訴自己。「你是我在這世上最在乎的人了。」
德琳的坦白讓他喉頭窒了窒,幾乎要站不穩。
她真笨!
是啊!從認識她那天算起,就從來沒見她聰明過。
被利用了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對他掏心掏肺……如果她知道真相,會是什麼樣的反應?還會再用這麼信賴的眼神看他嗎?
宣瑾發現,他害怕見到她看著自己的目光從信任變成憎惡……
他無法承受……
「宣瑾,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喔!」說著,本能的探過手,想模他的額頭有沒有發燒。
「不要踫我!」宣瑾反射性的避開。
手就這麼僵在半空中,她不禁著惱。「你到底怎麼了?越來越陰陽怪氣的,咱們是好兄弟,有什麼話不能坦白說的?」
宣瑾目光泛冷,下顎抽緊。「妳真的想听?」
「當然了。」
「好,我告訴妳,從今以後,沒事妳最好別再往我這兒跑。」在他後悔之前,決定和她正式畫清界線。
她瞠大眸子,以為自己听錯了。「你說什麼?」
「我說的夠清楚了,往後妳別再踏進豫親王府一步,咱們也別再來往了。」宣瑾臉色看似平靜,心情卻是波濤洶涌,難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