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霈森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幼稚的舉動,把右手舉得很高,就是看準她個子矮小,故意要著她玩。「只要妳能拿得到,我就還給妳。」
「快還給我!」恩琪努力往上跳,怎麼抓也抓不到。「我恨你!我希望你死掉算了……」她大聲哭喊著。
他索性將巧克力湊到嘴中,硬生生的咬下一口,算是報復她詛咒自己。
恩琪傷心欲絕的大叫。「啊……」好不容易才做好的情人節禮物就這樣被他毀了。
「真的好難吃,這種東西妳也送得出去?」柏霈森嚼了幾下就吞進喉嚨,發出惡劣的批評。
「剩下的還妳。」隨手往桌上丟去。
她嗚咽一聲。「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
「不想被我欺負,以後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對付敵人,他可不會手下留情,這是父親教他的道理。
「我的巧克力……」恩琪還沉溺在悲傷的情緒中。
柏霈森不為所動的斜睨。「沒用的,別以為妳的眼淚就可以讓我心軟。」
「嗚嗚……」原本壓抑的哭聲漸漸大了,最後矮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彷佛有天大的委屈。「嗚哇……」
他僵硬的杵在原地。「妳哭夠了沒有?」
恩琪將濕濡的臉蛋埋在膝上,哭得渾身顫抖。「嗚嗚……」
「喂!妳……」話還沒說完,柏霈森臉色微變,感覺到喉嚨發癢,然後嘴巴有些麻麻的,漸漸的,開始呼吸困難,不禁更用力的吸氣。「呼呼……唔……好難受……」
听見聲音,她本能的仰起臉,見他臉色發白,用手捂住喉嚨,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模樣,讓恩琪也跟著緊張。
「你、你怎麼了?」她的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你不要再裝了,我是不會被你嚇到的……喂!」
霍地,他倒臥在地上,整個人昏厥過去。
「恩琪,妳等很久了吧?我……」梁月媚漾著嫵媚的笑意走進廚房,瞥見昏死在地上的兒子,霎時發出尖叫。「小森!」
恩琪畏縮的往後退。「不、不是我害的……」
怎麼會這樣?她突然想到方才還詛咒他早點死掉,沒想到真的應驗了,不禁嚇得全身直打哆嗦。
梁月媚撲在兒子身上大叫。「老公,你快點來!」
「發生什麼事?」
听見妻子驚恐的叫聲,柏士倫馬上沖了進來,反應很快地立刻用手探查兒子的鼻息和脈搏。
「他休克了,阿彩!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先幫他做人工呼吸……」
「小森,你不能有事,媽媽不能失去你……」
女佣阿彩打完電話,也擔心的守在旁邊。
柏士倫不斷的幫兒子做人工呼吸,等待著救護車到來。
「不是我、不是我……」恩琪害怕的縮在角落,緊緊的抱住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當她回過神來,廚房只剩下她一個人。
他會不會真的死掉?
如果他死了,柏媽媽一定會很傷心。
恩琪有說不出的抱歉,她只是太生氣了,不是有意要詛咒柏霈森的,柏媽媽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討厭她,再也不會抱她、親她了,更不會想再見到她,她好後悔,只要他能平安無事,要她做什麼都願意。
第二章
在外面游蕩了整晚,淚痕未干的回到家里,才想躲回自己的房間,就在走道上遇到母親。
恩琪怯怯的低叫。「媽。」
沉秋雲用不善的眼神睞她。「妳又野到哪里去了?都幾點了才想到要回來,這個家可不是旅館,可以讓妳要回就回,要走就走!」
「我、我去同學家寫功課。」小臉垂得低低的。
她盯著女兒的頭頂。「干麼不敢看著我?心虛了是不是?」
恩琪猛搖著頭,兩手揪著裙襬。「我沒有。」
「沒有?既然沒有,為什麼不敢抬起頭?」沉秋雲存心刁難的質問。「妳在外頭是不是做了什麼事不敢讓我知道?」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媽,我真的沒有……」
「真是顧人怨,為什麼妳不能像妳姊姊那樣乖巧?」
母親的話刺傷了恩琪的心。
從出生到現在,無論她做得再好,再怎麼努力,還是得不到母親一句贊美,更不用說關愛的目光了。
似乎還嫌說得不夠,又在背後刺了她一刀。「我怎麼會生下妳這麼討人厭的女兒?早知道一出生就把妳掐死,省得以後被妳氣死……」
「不要說了。」敦厚的男聲听不下去,開口制止。
沈秋雲回頭瞪向出聲的丈夫。「你說什麼?」
「我……我是說恩琪她明天還要上學,讓她早點上床睡覺吧。」章金泉在妻子面前總是矮了一大截,連個屁都不敢放。
「哼!」無法再忍受看到眼前這對父女,板著臉上樓去了。
章金泉憐惜的覷著受盡委屈的小女兒。「不要在意妳媽說的話,她那個人是有口無心,不是真的討厭妳。」
「爸!」恩琪投進父親的懷中,啜泣不已。「我真的是媽媽親生的嗎?還是我是被你們撿回來的?為什麼她這麼討厭我?」
他揉著她的頭頂。「妳當然是我們親生的。」
「可是……可是……」她哭得太用力,話都說不出來了。
「恩琪,妳媽媽她只是脾氣不好,才會把氣出在妳身上,並不代表不愛妳。」
章金泉找遍所有的詞匯來安慰小女兒受創的心靈。「也許等妳長大,她就會對妳比較好了。」
其實連他也不清楚妻子為什麼唯獨看這個最小的女兒不順眼,處處挑剔她,對其他孩子卻不會。
恩琪哭腫了眼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爸爸不會騙妳的。好了,都十點了,快去睡覺吧。」
都怪他沒用,從以前就被妻子欺壓,只要她一個眼色,他就皮皮挫,在這個家里說話又沒有分量,連帶兩個兒子和大女兒也瞧不起他。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皮,抱著書包回到房間,什麼也沒做,只是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淚。
其實從小到大,母親對她的態度就是這樣冷冷冰冰,雖然不至于打她,可是也不曾抱過她,甚至給她一個好臉色,這種無形的傷害比有形的更要殘酷。
記得有一次農歷過年,母親娘家的親戚來家里拜年,她就偷偷的問過那些舅舅阿姨,為什麼母親不喜歡她?這是她有記憶以來,一直在尋找的答案,是不是因為她長得不夠可愛?還是因為她不乖?
那些親戚听了只是抱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歸咎于是母女的緣分太淺薄了。
為什麼緣分會淺薄呢?不是因為她和母親有緣,才會投胎當她的女兒嗎?恩琪真的搞不懂。
哭到累了,眼皮也沉重了。
砰!房門被打開來,章家的大女兒麗珍興高采烈的沖進來。
「恩琪,妳看我穿這件洋裝好不好看?」已經十七歲的她懂得如何打扮來展現自己的青春氣息。
恩琪模模糊糊的瞄了一眼。「嗯。」
「這件是晚上我和媽媽去西門町逛街買的,听說是日本的牌子,MM雜志上還有刊登過,這個禮拜天我就要穿著它出去看電影,我同學一定會羨慕死了……」
她完全無視妹妹悲慘的情緒,自顧自的在鏡子前轉圈圈。
呆坐在床上看著姊姊雀躍的模樣,恩琪想到自己僅有的幾件衣服,都是姊姊留給她的,從來不曾穿過一件全新的。為什麼?同樣是女兒,為什麼對她這麼不公平?
「……妳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唱了好久的獨腳戲,她不悅的推了推妹妹。
「干麼?又挨媽媽罵了是不是?我就說妳笨嘛,嘴巴也不會甜一點,只要拍拍她的馬屁,她就會對妳好一點了;像我,只要開口要買什麼,媽媽就買給我,還有大哥,他說要學開車,不然追不到女朋友,媽媽就答應幫他出錢了。真好,我也想買台計算機,這樣就可以上網交幾個網友跟同學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