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曲起雙膝,斜睞著他的側臉。"阿九"
他快睡著了。"嗯。"
昨晚書念到半夜才睡,眼皮已經撐不住了。"我現在很困,有什麼事等我睡飽再說。"他打斷她的話。
她將在舌尖上打轉的話又咽了回去,怔忡的覷著他猶帶青澀的睡相。
也只有在佟家母女面前他才會卸下心防,流露出真性情。盡避已經是十八歲的少年,可是面對感情,仍然相當遲鈍,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
"那你睡吧!"青梅貼心的不再吵他。
沒關系,她可以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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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里打了套拳法,通過了師傅嚴格的審查,靳九霄才回房沖了個澡,便瞥見置在桌上的一只翠玉手鐲,那是他花光了這些年存下的積蓄,跟店主討價還價才買到的,就是為了在今天慧姨的壽辰上送給她。
雖然他們不是真正的母子,卻有比母子還要深厚的情誼,自己從來沒有回報過什麼,所以送的禮絕不能太隨便,再說玉能闢邪.應該算是很好的禮物。
想必這會兒慧姨大概已經煮好一桌的菜等他去,可不能馬上將翠玉手鐲用紅布包好,放進襟內。
驀地,僕人在外頭敲門大喊,"九公子,大事不好了!"
靳九霄迅速開門。
"九公子,城主要你馬上到偏廳去一趟。"
"出了什麼事?"
僕人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小的只是听說大公子和三、三公子在京里出事好像是大公子為了一名妓女和人家爭風吃醋,結果結果三公子在旁邊煽風點火,被對方的護院砍成了重傷,城主要你馬上跟他進京去。"
他眉峰一攏,腦子迅速運轉。"我知道了。"
看來他要失約了,只有等從京里回來再跟慧姨她們解釋。
而在另外一頭。
青梅站在門口,不停的引頸張望,可是都過了中飯時刻,還是沒瞧見人影。
"阿九大概有事不能來了,我們吃飯吧!"慧娘說。
她眼中掠過一道濃濃的失望,滿心的熱切這會兒全都涼了。"他前些日子明明說今天一定會來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
"阿九有很多事要做,就算臨時有事不能來也沒辦法。好了,坐下來吃飯,別等了,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面。"
听見娘親話中的調侃,青梅漲紅了粉臉,"娘,你扯到哪兒去了?我又不是為了要見他,人家只是只是"
慧娘眼底堆滿了笑意。"娘是過來人,什麼都知道。"
"娘"她不依的嚷嚷。
"阿九是個好孩子,如果將來有這個緣分的話,娘是不會反對的。"
她羞得連頸子都染上了一片緋紅。"娘,你不要亂猜,我才不喜歡他"被娘親猜中了心事,讓青梅急得想撇清。
"口是心非。"慧娘笑說。
青梅連忙端起碗筷,企圖掩飾臉上的羞窘。
"娘,他不來就算了,我們不要再等了,吃飯吧!你今天可是壽星,女兒要祝娘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吃飯了。"
"娘多吃一點。"
已經一個月過去了,青梅在袖口上縫了幾針,不自覺的又將視線望向門口。
當她得知阿九的兩位兄長出了事,他跟城主連夜趕往京里,所以才會連聲招呼都來不及打。
只是不管怎麼打听,還是無法得知他們的歸期,如今除了等待,也沒有其他法子可想。不由得想到這應該是他們相識以來,分開最久的一次。
輕嘆口氣,她垂下螓首,繼續手邊的女紅,思緒卻早巳不知飛到哪,所以渾然未覺有個高大的陰影慢慢的移進屋內,躡手躡腳的在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支著下巴睨著她。
"這件衣服是要做給我的?"一看就知道是給男人穿的,除了他之外,不可能給別人,他可是很有自信。
一個揶揄的男聲毫無預警的冒了出來,把她嚇得整個人都驚跳起來。
"你"青梅驚愕的瞪大烏眸,以為自己思念太深,以至于看花了眼。
靳九霄幫她把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撿了起來,"縫得這麼專心,連我進來都不曉得,要是進來的是壞人,看你怎麼辦?"
"你你什麼時候"是阿九,阿九真的回來了?
他自動自發的倒了杯茶水來喝。"我才剛回來,連自家大門都還沒進,就先趕到這里來,嘴巴都快渴死了。"
青梅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眼淚不爭氣的撲簌簌地往下掉。"你你可以不要來,又沒人非要你來不可"
"你哭什麼?"靳九霄被她的淚水嚇到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越說眼淚掉得越凶。"不要你管!"
"你們這些姑娘家真是莫名其妙,要不是府里的僕人跟我說這些日子你三天兩頭就跑到家里去,想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我這才急著來看你和慧姨,現在我來了,你反而一臉不高興,真讓人搞不懂。"
"我"青梅為之語塞,連自己也被這種情緒搞混了。
靳九霄粗聲的問︰"你什麼你?"
"你這麼凶做什麼?"
"我凶?"他一臉怪相。"好、好、好,好男不跟女斗,算我不對好了,慧姨不在嗎?"
她吸了吸氣,嗓音有些微哽,"娘到向大嬸家去了,她媳婦兒快生,所以過去幫忙。"
"那你幫我把這只玉鐲拿給她,雖然晚了一個月,不過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青梅將雙手藏在身後。"你自己拿去送給她,這樣才有意義。"
他想了想,也覺得她說得沒錯。
"好吧!那我待會兒順路彎到向家一趟,等東西給了再回去。"
"阿九,你大哥他們還好嗎?"
靳九霄眼露嘲諷,"活是還活著,不過右腳的腳筋人被砍斷,連大夫都治不好,下半輩子注定得拄著拐杖走路,這可有損他風流三公子的名號,只怕以後連門都不敢出了;至于我大哥,居然被個妓女迷得暈頭轉向,還妄想娶她進門,最後被我爹逐出家門想不到他們也有今天。"
她嗔他一眼,"你還幸災樂禍。"
"那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他跟他們之間可是積怨已深,無法產生一絲同情。"青梅,你應該替我高興才對,這下錦繡城城主之位非我莫屬了。"
這一天他可是等了十多年,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可是,你不是還有其他哥哥?"她記得他上頭有五個兄長。
"別提了,他們的能力沒我強,這是有目共睹之事,當然只能傳給我了。"靳九霄有點臭屁。
青梅沉默了下來。
"怎麼不說話?"
"恭喜你。"這麼一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越來越遠了
他登時眉飛色舞,"等當上了城主,我會在城里安排住處,讓你和慧姨搬過去住,這樣我便可以就近照顧你們。"
"這里我和娘已經住習慣了,不必這麼麻煩。"她淡淡的婉拒他的好意。
靳九霄以為她是在說客氣話。"你和慧姨就像我的親人,照顧你們也是應該的,就這麼說定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阿九,你你什麼時候還會再來?"
"有空自然就會來。"
"你"青梅還想說些什麼,可人早走遠了。
她試圖忽略、心中突然涌起的一絲不確定。
反正再過幾天就能見面了,不要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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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牢的攀住左邊的粗干,將身子往上撐,青梅總算順利的爬了上去,額上冒著細細汗珠。這些年來,她的爬樹功夫增進不少,有時心情不好,就會到上面來吹吹風,煩惱也會跟著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