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連同身邊的兩個孩子也跪下來代父親求情。
「閻某並不開救濟院。」轎內的閻無赦已經開始失去耐性。
中年男人臉色丕變,懷中的嬰孩又哭得更大聲,惹得他脾氣也暴躁起來,咬牙切齒的追問︰「那閻老板要怎麼樣才願意幫我?」
他涼涼地說︰「要借銀子可以,只要按照規矩,房契或地契來抵押,一切就好辦了。」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
「房契……地契……它們已經……」中年男人怔怔地喃道。
閻無赦低哼,「既然沒有就免談。」
「有!我身上還有一項最有價值的東西……」說著,中年男人便舉高襁褓中的嬰孩,「我有三個孩子,全部抵押給閻老板,只要賺到了銀子,我再把他們贖回來。」
「不……我不要……」聞言,婦人發出尖銳的叫聲。「相公,孩子不是東西,你怎麼可以把他們拿去抵押?你是他們的爹啊!」
中年男人理直氣壯地啐道︰「你們女人懂什麼?反正孩子寄放在閻老板那兒,又不會少一根頭發,總比跟著我們挨餓好。」
熬人為之氣結。「你……你簡直不是人!」
「你給老子閉嘴!」他老羞成怒地叱喝婦人,隨即轉頭面向轎簾,「閻老板,我把孩子抵押給你,你就不必擔心我會借錢不還了,怎麼樣?」
閻無赦低笑兩聲,笑聲中滿是輕蔑。「查雄,你預備借多少銀子?」
「呃,這……少說也能借上十萬兩銀子吧!」以為他同意了,中年男人眼楮發亮,貪婪地得寸進尺。
「你也把他們看得太值錢了,依閻某看來,也只不過值個十兩銀子。」話聲方落,一錠銀子從轎內扔出來。「把孩子留下,你可以滾了。」
被叫做查雄的中年男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閻無赦,你不要太過分了!」要不是走投無路,他也不會拉下臉面來求他。
「要不要隨便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當作貨品來抵押,這種人沒必要繼續活著。
熬人沖上前去將相公懷中的嬰孩搶了過去。「這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把他奪走,我們不要銀子了。」
「把孩子給我!」查雄伸手過去和她拉扯。
熬人尖叫,「你敢動孩子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拼了……」
就在夫妻拉扯之際,大轎已經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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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一場午後雷陣雨,讓今早空氣特別清新,京城大街仍然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所有的小販趁著天氣放晴,全都出來擺攤做生意,吆喝聲此起彼落,將每條街道都擠得水泄不通,直到過了巳時,壅塞的人潮才稍稍消退。
對于剛才發生的小插曲,閻無赦的唇角泛出譏誚的冷笑,人們為了錢,再骯髒齷齪的事都干得出來,所以,他才會喜歡這種操縱金錢的感覺,看著每個人在他面前露出人性的弱點,露出丑陋的一面,比做成一筆大生意還來得興奮。
也許,這真是種要不得的病態吧!不過,他就是無法克制自己。
他自嘲的扯了下薄唇,才想放下布簾,眼角無意間瞟到前頭賣芝麻香酥糖的攤子,它是京城的特產,到處都看得到,可是吸引他目光的卻是站在攤子旁邊,正面對著他的少女。
讓閻無赦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她那張堪稱清麗絕色的五官,而是她臉上那股渴望的表情,直盯著小販現場制作的芝麻香酥糖,兩眼眨也不眨一下,深怕它會消失似的,還不斷吞咽口水,那嘴攙的模樣,居然讓他好生羨慕。
羨慕?是的,他有多久不曾如此渴望過一樣東西了?
對一個擁有足以撼動全國經濟的富商而言,只要有錢,沒有辦不到的事,也沒有買不到的東西,就因為一切來得太輕易,反而感到索然無味,好象人生原本就是如此乏善可陳。
大轎越過了攤子,少女依舊站在攤子旁,痴痴地看著別人買了一分又一分的酥糖。
不給自己考慮的機會,他揚聲大喊︰「停轎!」
收到主子的指令,「喀!」的一聲,大轎穩穩地落在地面。
閻無赦霍然鑽出轎簾,驚動了隨伴在側的護衛,下一刻已來到他身畔。
「爺?」烏杰眼中帶著疑問。
手中的象牙柄折扇淡淡的扇了扇,「你們先回去,我要四處走走。」
烏杰略帶遲疑,「這……」主子是許多歹人眼中的大肥羊,打他主意的不在少數,恨他入骨的更是族繁不及備載。
「如果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早就一命歸西了。」閻無赦眼神一瞟,立即讓烏杰住了嘴,「不要再讓我重復一遍。」他不喜歡浪費唇舌。
烏杰了解主子的脾氣,頷了下首,「是,那爺自己小心了。」說完,朝轎夫們比了個手勢,頭也不回地打道回府。
打發了他們,閻無赦信步來到兀自吞咽口水解攙的少女身後,見她對有陌生男人靠近毫無所覺,可以說全部的心神都在芝麻香酥糖上頭,感到不可思議。
「看起來好象很好吃。」見她應該十六、七歲左右,一頭豐厚光滑的青絲隨意的綁成發辮垂在腦後,卻不減她與生俱來的美貌,從她身上的穿著看來,該是普通人家的閨女,不能隨意使錢。
「是啊!好想吃喔……」糖粒的外皮光亮、塊形豐滿,聞起來還有濃濃的芝麻香,不用說鐵定脆酥香甜。
閻無赦有些好奇和無比的懷念,「[想]吃是什麼感覺?」他早忘了那是什麼滋味。
她吞咽一下,仍舊沒有看他,只是隨口回答。「就是很想、很想,想到口水都要流下來。」
「是這樣子嗎?」說著,閻無赦的嘴角竟露出一縷難能可貴的真誠笑意,「那你就買一份來嘗嘗,省得在這邊流口水……」
「可是……我沒有銀子。」末了,又硬生生的吞了一口口水,連閻無赦都能听到咕嚕的吞咽聲,差點噴笑出來。
他掏出一小錠的碎銀子,「老板,來兩份。」
「是,馬上就來。」小販很快便制作好兩份芝麻香酥糖,交到他手中。
閻無赦將其中一份遞給她,「給你。」
「這是……要給我的?」她終于注意到他的存在,絕麗的秀顏上滿是不可置信,見他點頭,才怯怯地接了過去,馬上掰了一塊來吃,發出贊嘆聲。「好……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喔!苞我想象的一模一樣。」
那一臉的饞相仿佛吃到的是世上最頂尖的美食,而不是小小的芝麻香酥糖,閻無赦艷羨之余,也覺得好玩。
「恩,的確不錯。」他含了一塊,既不粘牙,也不會太甜,雖然平日不愛吃甜食,不過卻能接受。
少女連吃了好幾塊,才滿足的逸出輕嘆,「恩……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你真是個好人!」
「就因為我請你東西,就認為我是好人?」心想這兩個字自己還真是當之有愧,若是讓吃過他悶虧的仇家听見,準會笑掉大牙。「你叫什麼名字?」
唇角掀起一抹稚氣的笑顏。「我娘都叫我楚楚。」
就這樣?
她竟然沒有問他是誰?!
不論是京城,甚至全國,幾乎沒有人不認識自己,任何女人在他面前,向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吸引他全副的目光,而她……是裝作不知道,還是真的不曉得?
閻無赦轉念一想,就算她是故意以退為進的接近他也無妨,她確實引起他的興趣了,他已經很久沒有為了某件事、某個人或某樣東西而心情產生波動,就為了這個原因,他願意打破慣例,不在意第一次見面便決定將她收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