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怪的話就要怪你爹座下四位黨主太過忠心,謹守著你爹的遺命,就是要等你回去,要不是仗著我是你爹的師父,有我們兩老居中斡旋,恐怕他們早就找上門來了。」
才听到這里,周大器如坐針氈,直想離開椅子,立刻落跑。
「你爹臨終之前交代,若你是可造之才,便要他們傳授你所有的武功,替他完成武林大業;倘若不是,自然放棄了。偏偏你人是傻頭傻腦的,可是這身筋骨卻是習武的上上之選。」
宛如有道雷劈了下來,把他打得暈頭轉向,大嘴一張一合,就是發不出聲音。
「這樣就傻了啊?師祖我還沒把話說完呢!」白頭翁笑謔的睇他,「萬一你真的堅持不肯繼承教主之位,那幾個死腦筋的家伙照樣會完成你爹的遺願,再度將整個武林搞得烏煙瘴氣,到時必定又是血流成河,你真的忍心看那麼多人無辜枉死嗎?」
周大器又是錯愕、又是無助。「我、我……」
「你也不忍心對不對?」這孩子就是心軟。
他沉默半晌,「我可以勸他們放棄,不需要非得當上教主不可啊!」
「師祖知道你稟性善良,絕不會見死不救,再說只要你成為教主,擁有一身絕世武功,才有辦法讓他們听你的話,再讓天帝教上上下下都改邪歸正,免去再一次生靈涂炭的危機,這可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白頭翁奸詐的慫恿他。
「我、我……」這麼龐大的重擔讓他感覺壓力好大。
白頭翁又拍拍他的肩頭,「師祖對你有信心,況且現在除了你,再也沒有別人能救得了整個武林了。」
「讓、讓我再想一想。」
「時間不多了,你要馬上作出決定。」
「師祖不要逼我……」
「好!你慢慢想,不過有件事得先做才行。」
「什、什麼事?」
「打通你的任督二脈……」
「哇……救命啊……」
*****
芍藥擰吧毛巾,拭了把臉,瞄了下銅鏡里的相公,就見他坐在桌旁打瞌睡,額頭都快點到桌面,似乎很愛困的樣子,反倒是自己一覺到天明,連夢都沒做一個,早上起來真是神清氣爽。
「相公!」她輕推了他一下。
周大器倏地驚醒,飛快的彈起身軀,「什麼事?」
「我還想問你,你臉色不太好看,好像很累的樣子。」
周大器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欲言又止,「呃……大概是沒睡好吧!」昨晚師祖幫他打通了什麼任督二脈,還教他念一大串的內功口訣,可是他實在太笨了,老是記不住,折騰了一晚,連覺都沒得睡,實在好痛苦。
聞言,美眸不由得流露出困惑之色,「還真是難得,每次一沾到床就馬上打呼的人,居然也會睡不好,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我沒病,只是一想到將來,就怎麼也睡不著。」周大器擠出一抹笑容,不讓她發現異狀。其實他也不是在說謊,萬一她知道自己一夜之間突然變成天帝教教主,會有什麼反應?他連想都不敢想。
芍藥沉吟一下,「那你就上床再睡一會兒,我出去晃一晃。」雖然身上還有點銀子,可是總不能坐吃山空,再說距離過年只剩下半個月左右,得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不過得先確定行蹤不會再被人找到。
他眼皮都快要閉上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我、我跟你去……」不行了,他真的好困,就快撐不住了。
「不用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會迷路的,快到床上去睡。」別看他長得又高又壯,有時還像個孩子似的愛纏人。
周大器連打了幾個呵欠,含糊的呢喃幾句,實在困到不行,即便心里不放心,還是乖乖的爬上床榻,一貼上枕頭,馬上鼾聲大作。
「這麼快就睡著了?」芍藥失笑,幫他蓋好被子,便穿上棉襖出門去了。
這一覺睡得又沉又香,等周大器睡到自然醒,已經是未時了。
「芍藥?」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的娘子。「難道她從早上出去之後,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事了?」萬一又踫上那些要抓她回去的人就糟了!
他顧不得肚子大唱空城計,就急著出去找人。見到客棧伙計就問,可是沒有人見到她,更是憂心如焚。
都是他不好,他應該緊跟著她才對。
想到可能會失去芍藥,周大器登時驚得六神無主,宛如失去方向的船只,不知該何去何從。
也許是過年快到了,加上今天天氣放晴,街上到處都賣起年貨,看來好不熱鬧,可是相較于過往行人的悠閑自在,彷徨無助清楚寫在他臉上。
「大爺、夫人,你們行行好,小翠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們的……」一個嚶嚶啜泣的聲音在街角響起。
立刻有人啐聲連連。「去、去、去!」
「憑你這個長相,鬼才會要……」
彬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披麻帶孝的胖姑娘不斷向路人磕頭,「大娘,小翠很能干的,無論是燒飯洗衣樣樣都行,只要十兩銀子就夠了。」
「快過年了,別觸我霉頭,走開!」被扯住裙角的婦人罵道。
或許真是年關將至,大家都很忙碌,也怕忌諱,所以沒有人願意幫助她,加上她噸位驚人,身材笨重痴肥,活像個會移動的大水缸,臉上又長滿雀斑,根本激不起任何的同情心來,只能任用草席覆蓋的尸體繼續擱置在地上。
眼看無人伸出援手,她哭得眼楮都腫了。「好心的大爺,只要十兩銀子就可以葬了我娘,小翠一輩子感激不盡……」
「走開!別擋路!」有人大聲斥喝。
「長得這副德行還敢出來丟人現眼……」
睇著沒錢下葬的娘親,小翠不禁悲從中來,撲在尸首上泣不成聲。「娘,女兒對不起你……我該怎麼辦?娘——」
周大器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見沒有人願意幫她,不免想起親娘去世的時候,還有幾個好心的大嬸協助自己處理後事,比起她來,他可就幸運多了。
「姑娘,你不要哭了,否則你娘地下有知也不會安心的。」他感同身受的蹲下來安慰她。
她抬起淚痕斑斑的肉餅臉,兩管鼻涕流了下來。「嗚……我連幫我娘買棺材的銀子都沒有,我真是不孝……」
「姑娘,你需要多少銀子?」周大器月兌口問道。
看出周大器有意幫她,小軍登時忘了哭泣,仿佛見著救星,七手八腳的死巴住他不放。「只要十兩,十兩就夠了!」
「十兩?」他抓了抓頭發,「嗯……那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小翠還是不肯松手。開玩笑!好不容易有只肥羊上勾,怎麼能讓他跑了。「你真的會回來?」
「當然會了。」周大器沒想太多的回答。
她馬上破涕為笑,「你不能騙我,一言為定!」
「嗯,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便掉轉頭去,往來時的方向跑。
「嘻嘻,他一定是看上我了,所以才願意買下我的。」跪在地上的小翠自我陶醉起來。「娘,終于有男人欣賞我的優點了。」
不消多久,周大器又氣喘如牛的回來,將一錠銀子遞給她。
「這里是十兩銀子,快拿去讓你娘入土為安。」
「謝謝你,恩公,小翠給你踫頭。」她額頭抵地,連磕幾個響頭。
周大器直搖頭,「你、你、你不要叫我恩公……」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叫他,讓他很難為情。
「不知恩公怎麼稱呼?住在哪里?」小翠滿懷感激的瞅著他,仿佛他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等小翠辦完娘的後事,馬上就去找恩公。」這種憨直老實的男人,就算要她以身相許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