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蓮的腦袋瓜子怎麼也聯想不到那地方丟,臉蛋一紅,「貴嬤嬤是說……采兒她去……勾引貝勒爺?」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貝勒爺要想沾她早就將她收進房了,還會等到現在嗎?嬤嬤我打小看著貝勒爺長大,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不守本分的奴才了。水蓮,你可別學她,只要肯潔身自愛,將來不怕找不到好婆家,令天的事就算給你一次教訓,下回再犯,只怕連我也救不了你。」
「謝謝貴嬤嬤,水蓮明白了。」
斌嬤嬤又說了兩句才悻悻的離去。水蓮嘆了口氣,彎著腰揉著有些瘀青的膝蓋,心里卻是沉甸甸,像是壓了塊大石頭。
想不到他是這麼殘暴無情的人,采兒被送進妓院,這輩子不就全毀了,這處罰未免太嚴厲了。
原本在水蓮心目中該是完美無瑕,宛如天上神只的人物,當真相揭露之後,失望也隨之而來,她小心的收起破碎的愛慕之情,不斷的告誡自己,往後只要老老實實干自己的活就夠了。
※※※
听鸝館之所以出名,大抵是因為平時出入的對象以豪門貴胃中的八旗子弟居多,為了伺候這些上門的嬌客,可是極盡奢華之能事,從內部的擺設到菜式的多變,可全都經過仔細考量評估,才有今日門庭若市的盛況。
不過這些嬌客通常倚恃著自己的身分,不把其它人放在眼里,恨不得將所有的漢人都踩在腳底下,有時候更會籍酒裝瘋、蓄意刁難,乘機大鬧一場好顯顯威風,那模樣可猖狂得緊。
這會兒,又一幕開始了……「你說什麼?不能賒帳?」那矮胖少爺伸出一根肥嘟嘟的手指,氣得兩眼發直,「有種,你就再給本少爺說一遍!」
伙計嚇得頭皮發麻,全身汗如雨下,「您已經……賒太……多了,本店實在……」他覷了眼矮胖少爺身邊的壯漢,不禁在心里直念阿彌陀佛。
「你真有種!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竟然有人敢跟他要錢,他非拆了這間爛店不可。
「小的當……然知道,您是工……部尚書薩穆哈大人的公……子。」就因為這樣才讓他除了那麼多帳,不然,早就將吃自食的他送官嚴辦了。
矮胖少爺跩跩的合起紙扇,挺起滿是豬油的肚子,「既然知道,還敢跟本少爺收錢,你是活膩了不成?」
「可是……」伙計不知該如何是好,咽了兩口口水,「如果您是忘了帶銀兩,小的願意跟……您回去拿,省得您……再跑一趟。」
啪!紙扇打上伙計的臉,印了一倏紅痕。
「放肆!」
「哎呀!」伙計痛苦難當的捂住臉。
「本少爺就是不付帳,你能把我怎麼樣?送官嗎?哈……我阿瑪就是官。」他咧開一口黃板牙大笑,身旁的兩名壯漢也跟著狂笑起來。「滾到一邊去,別擋本少爺的路。」
矮胖少爺這一推,伙計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從樓梯上滾下去。
「哈……活該!這就是得罪本少爺的後果。」當他洋洋自得的拾級而下,嘴角的笑容在見到站在樓梯口那張冷傲無情的臉孔時,驚詫的連績抽捂兩下。「元……勛貝勒,是……什麼風把您也吹來了?」要命!怎麼會在這里遇到他?
元勛有意無意的瞟了下昏厥在地上的伙計,這的戲他已經看很久了。
「依你看是什麼風呢?」那嗓音讓人捉模不透。
「是這……該死的奴才不識相,說話沖撞了我,我才……小小的教訓他一下。」
他這會兒卻像老鼠見到貓,完全沒了剛才的狂妄勁兒,誰都知道元勛貝勒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連皇太後都甚為賞識,還有意將其中一位皇格格指婚給他,這樣的人就連他阿瑪都得罪不起,何況是身無官名的他。
伙計迅速的被抬到後面休息,在場的人目光全定在他們身上。
「喔?」元勛不痛不癢的將手背在身後,緩緩爬上樓梯,在經過矮胖少爺身邊時,故意停頓一下,聲音清晰,卻又只給他一人听見。「听說薩穆哈大人最近牽涉到一件貪污舞弊的案子,你要知道皇上最恨貴官污吏,我想這種吃霸王餐的日子往後也不多了。」
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就見矮胖少爺面無血色的險些栽下樓,帶著保鏢連滾帶爬的逃出門去了。
而元勛和他的影子索龍則在另一名伙計的帶領下,走進一間雅致的廂房,里頭坐著三個人,其中兩名男子與他皆是一身華麗貴重的衣飾。
「你總算來了,我們可等了半個時辰。」說話的男子手搖紙扇,左手爛著風情萬種的美人兒,一臉浪蕩風流的笑道。
「要是閣下太忙的話,大可以不必等。」元勛冷冷的應道,袍襬一掀,在那男子對面坐下。
他馬上佯怒裝嗔,「你真無情,也不怕傷到人家的心,唉,還是我的香香最好了。」說完,還在美人兒的紅唇上重重的琢了一口。
「香香當然永遠不會傷了公子爺的心。」她好不容易攀上這條大魚,當然要硬出渾身解數栓住他。
若是她知道這名長相邪美的公子爺竟是位貝勒爺,只怕要緊巴著他的大腿,死也不願放手了。
始終氣定神閑品茗的俊秀男子見元勛臉都黑了,忙居中調解,「晟愷,別鬧了!既然人都到齊了,就開始談正事吧!」
「好吧!香香,你先下去。」被稱為晟愷的男子掐了掐美人兒的臉頰道。
美人兒還打算找理由膩下去,「公子爺,人家……」
「下去!」晟愷俊臉一斂,嚇得美人兒落荒而逃。「還說是什麼花魁,連看人家的臉色也不會。」
元勛撫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正色說︰「對于這次工部尚書薩穆拾將修築河工堤岸及給發諸工銀兩侵吞一半以上的案件,皇上已經決定近日頒發聖旨,革去他的職位。」
「好哇!真是大快人心,薩穆哈這回可是栽了個大跟頭,看還有誰敢替他撐腰?」晟憤意氣風發的拊掌低笑,「玄祺,這次你可立了大功,端王爺這會兒可沒話說了吧?」
那名俊秀男子正是端王府的玄祺貝勒,他聞言後,露出宛如春風拂過的淺笑。
「在我阿瑪的眼里,我就是立再多功勞,也比不上我大阿哥,我只不過盡點當貝勒的責任罷了。」
「可憐的玄祺弟弟,不要強顏歡笑,趴在我胸前好好哭一場吧!」晟愷耍寶的撲上去要抱他,嚇得做花容失色。
「去你的,別吃本貝勒的豆腐。」
「晟愷,你能不能正經點?」元勛太陽穴的青筋暴跳,受不了的大喊。
晟愷在心里嘆口氣,乖乖的正襟危坐,搖著紙扇說︰「做人何必這麼嚴肅正經呢?你真這麼希望人人都畏懼你、遠離你嗎?要不是咱們從小一塊長大,早就習慣你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恐怕你身邊就只剩下這個忠心的侍衛,沒人敢接近你半步了。」
元勛冷著臉說︰「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還在睜眼說瞎話。」怕在嘴里咕噥,得到了一詞白眼。
「你們別吵了,皇上還說了些什麼?」玄祺問。
「今日退朝時,皇上私下召見,要我秘密調查山西巡撫穆爾鈺收賄一案。據御史錢倫所寫的奏章上得知,山西省加派火耗的陋習十分嚴重,等于是公開加賦,名義上是藉收入的賦銀傾銷耗折而加收,實際上是侵吞肥己,皇上听後龍顏大怒,決意徹查到底,你們有何意見?」
文祺把玩著手上掐絲葫蘆形的鼻煙壺,輕輕一嘆,「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皇上這些年堅持不懈的整飭吏治,的確是革除了一大批惡吏,可是,仍然沒辦法將貪污腐化的惡習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