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從街頭一路逛過來,看得眼花繚亂。在北方也有類似的市集,可是,只有特定的日子才有,不像江南每天都能見到,追風覺得相當新鮮有趣。
未料,他才一閃神沒注意,已經不見主子的身影,急得他顧不得觀賞沿途叫賣的攤販,此刻趕緊找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二少爺、二少爺——原來您在這里,您走得那麼快,小的還以為跟丟您了。」幸好二少爺鶴立雞群的身高很顯眼,一下子就找到了,追風三兩步就追上來,不敢再心不在焉了。
滕伊寒擁有北方漢子特有的高大身軀,雖不壯碩,但比起南方的男人,渾身散發出的壓迫感足以讓人屏息。只見藏青色的長衫裹著他強壯精干的體格,筆直有力的長腿在行走,那從容不迫的姿態,仿佛是威風凜凜的將軍正在巡視領地,全然不把周遭的喧鬧放在眼里;就連身旁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讓開路,讓他絲毫不受阻礙地通行。
他就像棲息在草原中的猛獅,慵懶地打著呵欠,但只要遇到敵人侵人他的地盤,便能在一瞬間撲向對方,展開反擊。
昨天傍晚進了滕園,休息了一晚,滕伊寒腦中不斷思忖著,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那姓習的女人帶回北方。遭遇可憐是她家的事,他可沒太多的閑工夫去應付那種膽小如鼠、見了男人就會尖叫的女人。要是可能的話,他寧可將她打昏,直接用麻袋一裝,扔回北方,也算完成娘交代的任務了,事到如今,他還真有些後悔,他是發了什麼神經才會接下這種無聊的工作?這筆賬,他會記到大哥和小弟身上,要不是他們,自己干啥為了個無足輕重的女人來這種乏味無趣的地方?!滕伊寒已經開始懷念北方的大草原了。
听見身後追風氣喘如牛地奔來,他斜睨了一眼,他不喜歡這地方,可不表示別人也跟他有一樣的想法,「你要是想逛就留下來,我先回去了。」與其在這里人擠人,不如回去陪他的愛駒,這一路上,真是累壞它了,得好好地獎勵它一番。
追風想留下來,可是,又不能離開主子身邊,真是左右為難。
「二少爺,您就再多逛一會兒,您不覺得江南的夜市真是五花八門,什麼玩意兒都有嗎?小的听滕園里的人說,江南的小吃是色。香、味、形俱全,不嘗一嘗太可惜了二少爺,不如吃個消夜再回去吧。」
追風膽子越來越大了,這二十天相處下來,人變得比以前嘮叨,而且,見了他也不再嚇得直發抖。滕伊寒有些懊惱地撇了撇薄唇,早知道就不帶他來了,免得老有人在他耳邊羅里巴嗦,「我不想吃,要吃你去吃。」他向來沒有吃消夜的習慣。
追風搔搔頭,干笑道︰「二少爺不吃,小的怎敢放肆呢?」
膝伊寒睨睇他,淡嘲道︰「你都已經比以前放肆了,怎麼會不敢呢?」
「小的不敢,二少爺要是不想吃,那我們就回去休息好了。」追風懺悔地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用正眼看他,可撲鼻而來的香味,讓他偷偷地咽了一口唾液。
滕伊寒懶懶地打量一下前頭不遠的攤子。那是用棚子搭出來的臨時食堂,擺設雖簡陋,可是,所烹煮的全是道地的南方吃食,醬鴨、醬汁肉、炒肉團子、蝦肉湯圓。
餛飩、蘇式面點——看得人垂涎三尺。
這一瞧,肚子還真有些餓了。滕伊寒瞄向追風,見他猛吞口水還真是可憐,他這主子總不能虐待下人,連頓消夜都舍不得請。
「不要再看了,快點過去佔兩個位子吧,別人要捷足先登了。」在滕園里,下人煮的多半都是北方的吃食,或許該換換口味。
追風笑開臉,迅速地應了一聲,手腳利落地搶下一桌,恭請主子人座。
「你平常做事要是有現在的一半機靈就好了。」滕伊寒嘲諷地道。
追風被削得簡直快沒臉見人了,「小的以後一定會好好努力,不會讓二少爺失望的。」這主子說話就是愛冷嘲熱諷,還好這段日子相處的時間比以前多,也慢慢模清他的個性,不然,真要引咎自殺不可。
「每個人資質有限,我也不會要求太高,只要能讓我耳根子清淨一點就好了。」滕伊寒嘲弄地笑笑。
追風只能一徑地傻笑,主子向來保持沉默是金的最高境界,剛剛二少爺的意思,大概是要他少說話多做事吧!
伙計忙里抽空過來招呼,追風點好了想吃的東西,便乖乖地閉上嘴巴,不敢打擾主子沉思。追風偷偷打量主子,其實,二少爺和三少爺雖是雙生子,兩張相同的臉孔很難分辨彼此,但比起三少爺花蝴蝶的個性,二少爺可就有性格多了,如果他是女人,也會選擇他。
菜很快就上桌了,雖比不上大飯館的手藝,不過,也算是蠻道地可口了,滕伊寒咬了口醬汁肉,醬汁腌得人味,肉質鮮女敕,咸淡適中,吃來並不輸給名廚所做的。
「老板呢?叫你們老板出來。」席間,響起一聲不善的吼叫聲。
幾名相貌偎瑣、氣勢凌人的男子站在攤位前大吼大叫,帶頭的老大雙手叉腰,一副神氣活現的痞子樣。
正在掌廚的老板丟下鏟子,忙不迭地過來陪笑臉,哈腰作揖道︰「大虎哥,請您小聲一點,不然會把我的客人嚇跑的,您要的,小的已經都準備好了。」
抱敬的他將沉甸甸的錢袋交到帶頭老大手中。只見帶頭大哥拋了拋錢袋,衡量一下重量,確定一個子也沒少,才沒有當場發標,「諒你也不敢騙我,還有,下個月你這攤位要多加十兩銀子。」生意好,當然要加收費用了。
老板頓時臉色發青,兩腿發軟,「大虎哥,兩個月前不是才加過嗎?為什麼下個月又要加?我這也是小本生意,再這樣下去,一個月賺的都不夠給您了。」
「你可以選擇不給,那麼,下個月起我就把這個攤位讓給別人——給不給隨便你了。」帶頭老大擺出一臉無賴相,「你這位子可是很多人肖想的,要是你不擺沒關系,多的是人搶著要,你自己考慮看看。」
說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走到對面的攤位去了「大虎哥——」老板抬起的手又放了下來,垂頭喪氣的咕噥,「一個月要付三十兩,我連本錢都不夠了,還要付伙計的薪水,日子怎麼過下去?沒有賺還要自掏腰包,真是沒良心——」
他也只敢在背後偷罵幾句,不然,恐怕從今晚開始就不用做生意了。這些地痞流氓倚仗著沒人敢出面和他們對抗,就光明正大地做起無本生意,每個月按時收保護費,要是不給或給得少,那就每晚來鬧場搗蛋,讓你做不成生意,直到你乖乖地交錢為止。
「太過分了,這條路又不是那些人的,憑什麼要大伙兒交錢?非有人出面教訓他們一下不可,」追風看不過去,說著就要起身付諸行動。
滕伊寒冷笑,「你幫得了他們一時,幫不了一世,今天教訓了他們,明天照樣會跟今天一樣,你總不能每天都來跟他們打一次吧!」
「二少爺,那有什麼辦法可以一勞永逸?」主子的頭腦可是他比不上的,問主子準沒錯。
滕伊寒一臉譏誚,「除非他們肯團結起來,將那些人趕出這條街,不然,誰也幫不了他們,不過,以人們怕事的心態來看,他們只有繼續任人宰割的分了。」
話才說完,果然听到對面的攤位傳來剛才那位帶頭老大的叫囂怒罵聲,接著,一名白發老翁形狀狼狽地被拽到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