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塵子離開後,鑒知陽他們還是暫居長安城里,想等典秋水完全適應自身的狀況後才與鑒展嵩他們團聚。
「唉,還是覺得怪怪的……」典秋水一個人在小庭院內行走,邊走邊忍不住喃喃自語。
她復生之後身子比過往還要輕一些,走路的速度比平常人要快上許多,像是在飄一樣,始終讓她覺得很不踏實。
現在她只能重新練走,免得出去會嚇到其他人,那她可就罪過了。
「還在練習?」鑒知陽突然從後頭親密的摟住她,溫柔一笑,「先休息一會兒吧,別將自己給累壞了。」
她沒好氣的偏頭睨了他一眼。「就只是練走,能累到哪去?」
但鑒知陽還是不放,貪戀著將她擁在懷里的甜蜜滋味,要是可以,他真打算無時無刻都這麼摟著她,連半刻都不想放手。
他們曾經分離太久,他萬分珍惜兩人重聚之後的時時刻刻,不想輕易浪費。
典秋水瞧著他因為歷盡風霜而深刻起來的輪廓,感到既心疼又不舍,那全是他為了她而奮斗的刻痕,也代表他對她深刻不悔的情意。
她伸手模著他粗糙的臉蛋,動作輕柔,帶有無限柔情,他笑著回握住她的手,兩人就算不說半句話,也能感受到彼此深濃的情意。
典秋水笑著偏頭倒在他懷里,由著他繼續摟住她,柔聲喃道︰「不知道安兒長得什麼樣了……」
她對孩子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孩子仍在襁褓中的模樣,多年過去,孩子早已經長大,就不知長得像她還是他?
無法陪著孩子長大是她的遺憾,但人生沒有十全十美,有得就會有舍,所以她也不怨,坦然面對這個遺憾。
「快了,咱們就快能與他們相聚了。」鑒知陽輕聲安慰,他也有好久好久沒見到家人,也非常思念他們。
家人們應該也在遠方等著他們歸來吧,就差這最後一點時間了,只要再忍耐一會兒就好,一切的等待終將圓滿結束。
「嗯。」典秋水漾起笑意,開始期盼一家團聚的到來。
尾聲
鞍作淳郎回到鑒展嵩他們身邊,將鑒知陽踏上搜集典秋水魂魄的旅程告知鑒家二老後,就隨著他們暫居下來,與鑒家人一同等待鑒知陽帶著典秋水回來。
在等待的這些日子,他倒也沒有閑下來,因為鑒知陽與典秋水的孩子鑒湫安挺黏他的,總是纏著他問東問西,好奇得很。
「淳郎叔叔,告訴我這面鏡子的故事吧……」
鑒湫安雖還小,卻已經透露出精明的個性,和小時候的鑒知陽很像,而他喜歡纏人這一點更是與小時候的典秋水像極了,因此鞍作淳郎在見到他時,總是有種奇妙的感覺,像是小時候的鑒知陽與典秋水又重新出現在他面前一樣。
而鑒湫安對制鏡技術很有興趣,倒是與他的爹不同,這讓鑒展嵩很開心,因為可以將自己一輩子鑽研銅鏡制作的心血傳給孫子,不怕後繼無人了。
「安兒,你又來打擾淳郎叔叔了?」葉如貞來到鞍作淳郎的房里,板著一張臉瞪孫子,「不是要你守規矩,規矩都守到哪兒去了?」
「女乃女乃,是淳郎叔叔自己答應我,我可以隨時來問他問題的。」鑒湫安趕緊擺出一臉無辜樣。
「夫人,安兒好學是件好事。」鞍作淳郎笑著幫鑒湫安說話。
有鞍作淳郎撐腰,鑒湫安更是無所忌憚的笑著,皮得很。
葉如貞沒好氣的又瞪了孫子一眼,拿他沒轍。「快用晚膳了,一起出來吧。」
鞍作淳郎與鑒湫安相視一笑,隨著葉如貞離開房間,到前廳去用膳。
此時天尚未暗,夕陽照耀大地,三人路經前門跨院,而院門突然在此時從外打開,葉如貞納悶的停下腳步,往門的方向瞧過去,她記得所有人都在屋里,沒有出去,到底是誰打開門的?
正納悶之際,一男一女從外頭進到門內,恰巧與葉如貞四目相對,葉如貞訝異的睜大雙眼,緊接著激動得全身隱隱顫抖,眼眶也迅速濕紅。
鑒湫安困惑不解,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女乃女乃如此激動的模樣,女乃女乃認識那一對陌生人嗎?他們到底是誰?
鞍作淳郎見到他們進來,同樣開心又激動。
是鑒知陽與典秋水,他們可終于回來了!
鑒知陽見到久違的母親,有千言萬語想對她說,最後卻只能化成最簡單的一句話,哽咽的開口,「娘,咱們回來了……」
「陽兒、秋兒……」
葉如貞又哭又笑的朝他們狂奔而去,伸手將他們倆一同圈起,三人不再說話,緊緊相擁,欣喜的淚水沾濕彼此的衣裳,久久停不下來。
終于一家團聚了,這一回是真真正正的圓滿,不再有任何一人缺席。
番外淳郎
大唐天寶十二年
「終于要回日本去了……」
遣唐使船上,鞍作淳郎瞧著越來越遠的海岸線,有著無限感慨,他在大唐待了三十多年,早已對此處的人事物都有深厚情感,終于要離別,說不難過是假的。
此次回去,其實他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不知家人還在不在、還記不記得他?而他到底是否能夠順利回到日本?
因為船難頻繁,他們這些人都是冒著性命渡海而來的,能不能每一回都如此幸運平安到達目的地,沒人能預料。
「唉,不知能不能順利回去……」與鞍作淳郎同船的另一人阿部仲麻呂也靠在船邊,瞧著日漸渺小的海岸線。
阿部仲麻呂與鞍作淳郎是同一年來大唐的留學生,所以他們倆待在大唐的時間同樣久,鞍作淳郎也與他特別有話聊。
阿部仲麻呂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參加科舉考試高中進士,在朝為官,受李隆基重用,李隆基還特地賜了他一個名字,叫做「晁衡」。
「回不回得去都是天意,咱們就听天由命吧。」鞍作淳郎對阿部仲麻呂笑道。
他已有覺悟,要是回不去,大概就是葬身海底了,但這既然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結局是好是壞,他都得認命。
「好一句听天由命。」阿部仲麻呂開懷的大笑出聲,「沒錯,咱們就一同听天由命吧。」
結果天意弄人,他們此行回去遭遇暴風雨,回去的船被吹散開來,鞍作淳郎本以為自己真要葬身海底,沒想到他所坐的這艘船並沒有沉,而是一路漂流到安南。
安南是大唐最南邊的國土,他們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到大唐來,鞍作淳郎與阿部仲麻呂在踏上安南的土地後,忍不住放聲狂笑,看來上天已經給他們答案,要他們在大唐終老一生,別再回日本去了。
鞍作淳郎也在此時猛然醒悟,若是他此行真的順利回日本,那典秋水就不會在日本失憶一千多年,也就不會發生之後一連串的事情,所以對回日本一事,他是徹底放棄,不再去想。
阿部仲麻呂輾轉回到長安城,繼續當官,而鞍作淳郎想了想,卻是選擇回到揚州城,他最熟悉之處。
鑒家早已不在揚州城制鏡了,而他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第一個想到的會是揚州城,反正就憑感覺回到此處,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他走在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上,揚州城的改變不大,還是與他記憶中一樣繁華熱鬧,帶有濃濃的親切感。
「咦?那個……鞍作公子?」
鞍作淳郎前行的腳步頓住,訝異居然還有人認出他,甚至說出他的名字。
他轉過頭來,就見一座酒坊前站著一名女子,那名女子雖已是婦人打扮,但成熟的風韻非常吸引人,讓人見一眼便印象深刻。
「真的是鞍作公子?」女子開朗大笑,率性十足,「我剛才還以為是不是自己眼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