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另一個硬物裂開聲突然在鞍作淳郎所背負的棉布包內響起,他臉色一變,趕緊打開棉布包一看,果然見到典秋水的本體靈鏡上也出現裂痕。
難道毀掉邵羿本體靈鏡的代價,是典秋水的本體靈鏡也跟著碎裂?那樣她不就也要跟著魂飛魄散了?
「秋水,不要……」
典秋水知道自己的本體靈鏡已經跟著破裂,但她絲毫沒有收手的打算,就算得用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才能毀了邵羿,她也在所不惜!
只要知陽能夠不再被邵羿控制,她最後變得如何都不要緊,她心甘情願面對。
早已出現無數道裂痕的靈鏡終于在典秋水的掌心下崩解,四分五裂,散落在椅座上頭,原本的靈氣四散,金光消失,成為再普通不過的銅鏡。
「啊……」
邵羿痛苦的抱頭慘叫出聲,所有靈氣分散成十道魂魄從鑒知陽的身子內飛離而出,散逸無蹤,鑒知陽的身子也在此時軟倒在地,臉色慘白,冷汗滿面。
典秋水的本體靈鏡緊跟著在棉布包內裂成碎片,她痛苦的捂住心口,身影忽明忽滅,魂魄也即將散逸開來。
「秋水……」鞍作淳郎痛心焦急的大喊。
典秋水只來得及瞥他一眼,露出一抹苦笑,身影驟然消失,十道魂魄在他眼前飛散而出,再也瞧不見,徹底魂飛魄散了。
鞍作淳郎呆愣住,不敢置信,無法接受她也一同魂飛魄散的事實。
此時鏡中世界開始扭曲起來,似乎跟著邵羿的魂飛魄散而崩潰了。
緣塵子扛起昏迷過去的鑒知陽走到鞍作淳郎身邊,焦急開口,「咱們快點離開,免得被永遠困在這里出不去。」
鞍作淳郎回過神來,只能忍下哀慟的情緒,趕緊與緣塵子一同離去。
當鑒知陽從沉睡中蘇醒時,他躺在一間陌生的房內,除了他以外,沒有其他人在。
他舉起手,看著順著自己的意志而靈活動作的指頭,重新擁有身子的感覺既熟悉又感慨,之前的種種身不由己,像是作了一場好長好長的惡夢,直到此刻才終于清醒。
他虛弱的坐起身,感到有些力不從心,甚至頭有點暈,還是無法任意走動,只能繼續坐在床上休息。
他撫著額,閉上眼,在邵羿控制他身子的時候他都是有意識的,所以他也知道典秋水成了鏡靈,她居然傻到為了救回他,寧願犧牲自己成為鏡靈,好與邵羿對抗。
而她呢?邵羿消失了,她又在哪兒?
「知陽?」此時鞍作淳郎恰巧進到房里,見鑒知陽已蘇醒,他開心的趕緊靠過來,「幸好你醒過來了,身子還好嗎?」
「淳郎,咱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咱們還在長安城內,這里是永嘉坊的一處宅子里。」
「秋兒呢?為什麼我沒見到她?」
鞍作淳郎原本欣喜的表情一僵,欲言又止,真的不知該如何將惡耗說出口。
「淳郎,為何吞吞吐吐?我只是問你秋兒在哪,真有那麼難回答?」鑒知陽隱隱不安,但他寧願相信只是自己多想,而鞍作淳郎終究會告訴他典秋水的所在。
「知陽,你等我一會兒。」
鞍作淳郎離開房間,沒過多久,便將原本裝著典秋水本體靈鏡的棉布包拿了進來,並交給鑒知陽。
鑒知陽不解的瞧著他。「這是什麼?」
「你自己打開看吧。」
鑒知陽將棉布包打開,錯愕一愣,只見棉布包內的銅鏡四分五裂,片片殘塊散堆在里頭,早已不成原形。
他微白起臉色,眼神木然的瞧向鞍作淳郎,拒絕相信事實。
他多麼希望鞍作淳郎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他的秋兒還好好的,只是想對他開個玩笑,這面鏡子根本就不是她的。
眼見鑒知陽還是不想接受事實,鞍作淳郎只好狠下心開口,「秋水她……魂飛魄散了……」
他知道面對這個事實非常痛苦,但他還是得殘忍的逼迫鑒知陽接受,就算接受之後面臨的是無止境的椎心之痛,也必須咬牙面對。
鞍作淳郎輕拍他肩膀,就轉身離開房間,獨留他一人在房內慢慢接受事實。
鑒知陽繼續呆愣著,直到鞍作淳郎都離開房里有好一會兒,他才終于有所反應,低頭瞧著棉布包內的銅鏡碎片。
哀慟欲絕的淚一滴滴落在銅鏡碎片上,他再也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低聲嗚咽,痛不欲生。
為何到了最後他還是留不下她,注定要面對與她天人永隔的死別之痛?他付出了代價,結果換來的卻是更大的痛苦,必須面對她再次離他而去的沉痛打擊!
「秋兒……」
如果上天真容不下他們倆在人世間相守,非得將他們硬生生拆散不可,那他也不要這個人世間了,反正繼續活著也是痛苦,又何必苟延殘喘?
他已經累了、已經心死了,想要徹底解月兌,想去另一個世界與秋兒團聚,再續彼此的夫妻情緣。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他就不信沒有他與秋兒的容身之處,或許另一個世界才是他與她真正的團圓之地。
「秋兒……等等我,秋兒……」
鑒知陽走下床,懷中緊抱著銅鏡殘片,神情憔悴的離開房間,腳步虛浮。
等到夕陽西下,鞍作淳郎拿些吃食進房要給鑒知陽時,才訝異的發現鑒知陽已經不在房里,甚至連銅鏡也跟著不見。
他頓生不祥的預感,將食物放在桌上便趕緊沖了出去。
「知陽!」
他離開暫居的宅子內,焦急得在四周到處尋找,就怕鑒知陽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他的父母正等著他回去,他還有一個兒子必須扶養長大,就算失去典秋水讓他了無生趣,他也該想想還在人世的父母及孩子,他還有未盡的責任呀!
「知陽……」
鞍作淳郎不死心的奔跑著,心想鑒知陽肯定尚未走遠,他或許還來得及挽回。
跑了好長一段路,鞍作淳郎終于在附近的管道邊找到鑒知陽,他懷里抱著棉布包,雙眼一直盯著水面的夕陽金波,一心求死,眼看著就要帶著銅鏡一同跳入管道了。
「知陽,秋水以她的性命換回你的蘇醒,不是要你殉情,而是要你堅強的繼續活下去!」
鑒知陽原本往前傾的身子一頓,沒有轉頭看向鞍作淳郎,也沒有開口說話,繼續盯著渠面瞧,表情一片木然。
鞍作淳郎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听進去,只能不斷勸說,「你想想,若是秋水知道你如此輕易舍棄她好不容易才救回來的身子,她會開心嗎?還是怪你不懂珍惜,浪費她一番苦心?」
他一邊勸說,腳步也慢慢朝鑒知陽的方向挪過去,希望能拉住他,就算他不听勸,至少也能阻止他跳渠自盡。
「別再走過來了。」鑒知陽用著沙啞無力的嗓音回道︰「你能阻止得了我這一次,那下一次、下下一次呢?只要我始終不放棄,總有一回你是阻止不了的。」
他心意已決,無論鞍作淳郎在此時說任何大道理,他都不想听。
現在的他一心一意只想與秋兒團聚,無論以何種方法,無論別人如何看待他的舉動,他都在所不惜!
「那你爹娘怎麼辦?你兒子怎麼辦?」
「我顧不了那麼多,說穿了,我就是想拋下所有羈絆,就為自己自私這麼一次。」他落寞的苦笑。
秋兒會怪他嗎?不,她會體諒他的,只要她知道失去她的他是如何生不如死,她會諒解,會心疼他的。
鞍作淳郎擔心的緊皺起眉,「你……」
「你以為往渠里一跳,到陰曹地府報到,就真有辦法見到典秋水?」
緣塵子的嗓音突然從鞍作淳郎背後插了進來,他轉過身見到緣塵子難得一臉嚴厲,雖困惑緣塵子在帶著他們離開鏡中世界後就不知消失到哪去做什麼事,不過剛好現在回來了,成為他的幫手,可以一同阻止鑒知陽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