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她冒著性命危險,甚至是賠上一條命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孩子,自然是萬般疼惜愛護,完全將孩子當成心頭的一塊肉。
外頭天色已黑,鑒知陽外出辦事尚未歸來,她獨自一人對著孩子自言自語,「不知你爹爹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
一想起鑒知陽對孩子的態度,她原本的笑意倒是有些黯淡下來,她因生孩子而去陰曹地府走了一遭,這對他來說是極大的打擊,直到現在他還是很難喜歡自己的親生骨肉。
她死而復生後,第一次說要見自己的孩子時,鑒知陽那臉色之難看,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也是到那時她才知道孩子甚至尚未取名,他簡直是當孩子不存在。
知道孩子連個名字都還沒有,她的兩行清淚瞬間奔流而下,當下嚇壞鑒知陽,他才趕緊幫孩子取了一個名字叫「鑒湫安」,希望喊著孩子的名字時,孩子能平安,也能保佑孩子的母親平安。
不知他得花多久時間才能走出她曾經死亡的陰影,敞開心胸接納自己的親骨肉?
「孩子,不要緊的。」她漾起笑容,對兒子柔聲低喃,「有娘陪著你等待,相信總有一日,爹爹會真心喜愛上你的。」
對了,她爹是如何走出娘的難產之痛,而真心疼愛她的?她得趕緊找機會問問,或許就能知道該如何幫助知陽早些接受孩子。
「沒錯,就這麼辦!」她振作起精神,相信爹肯定能給她些許建議。
而在同一時刻,鑒知陽也從外頭回到房內,見到典秋水還抱著孩子,不由得輕蹙起眉來,「秋兒,已經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
「我和安兒在等你回來呀。」典秋水漾著笑意,「用過膳了嗎?要不我替你去廚房拿些吃的?」
「已經用過了,女乃娘呢?孩子也該讓女乃娘抱去,你才能好好休息。」
典秋水復生之後的身子太過虛弱,無法替孩子喂女乃,等她的狀況轉好之後,女乃也已經退得差不多了,所以孩子依舊讓女乃娘喂女乃照料。
「我讓她先休息,我現在就將安兒抱過去。」典秋水說著從椅子上起身。
「還是我把孩子抱去吧。」鑒知陽即刻抱過孩子,不舍得她太過勞累,就算只是走這麼小小的一段路。
典秋水有些無奈的讓他抱走孩子,直到現在他還是將她當成走個三步就會虛弱昏倒的人兒,簡直小心過了頭,真讓她哭笑不得。
鑒知陽抱起孩子,對這孩子的感覺依舊五味雜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喜歡不了,卻又不能再討厭下去,因為他可不想再讓秋兒為了此事而落淚。
他離開房間,走了一小段路,到女乃娘所住的房門前,敲門讓女乃娘接手將孩子抱進房去,之後才轉身回房。
然而回房的路才剛走一半,體內深處突然傳來一股異樣的不適,緊接著頭暈目眩,意識也突然渙散,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伸手扶住一旁的牆面,猛力搖晃腦袋,趕緊抓回自己的意識。
鏡靈,你到底想做什麼?
鑒知陽沒有開口,他知道鏡靈可以感知他想說的話,最近這陣子他的意識渙散已經不是頭一次發生,不定時會發作,且完全無法控制,總覺得鏡靈在蠢蠢欲動,似乎另有所圖。
他先前就覺得鏡靈想附在自己身上的理由絕不簡單,現在鏡靈的真面目似乎慢慢顯露出來,他不得不戒備。
沒想做什麼,是你多心了。
不,你肯定想做些什麼,要不然這陣子為什麼我的身子總有異樣,甚至是暫時失神?
或許是你這陣子太過勞累,一邊要分神照顧自己的妻子,一邊又要顧及鏡坊的生意,才會不堪負荷。
真是這樣?不對,他知道沒這麼簡單……
「陽,怎麼了?」典秋水等了好一會兒,始終沒等到鑒知陽回房,干脆主動走出來尋他,「身子不舒服嗎?」
「沒事。」鑒知陽馬上打起精神,掩飾身子的異樣,牽住她的手往回走,「咱回房去吧。」
「嗯。」典秋水雖然沒再追問下去,但內心的擔憂已經越來越強,不安也日漸擴大。
他肯定有什麼問題,但他就是不說,她該怎麼辦才好?
「喂,你們听說鑒家那件事了沒有?」
「你指的是他們家媳婦死而復生的事?」
「對對對!就是那件事……」
熱鬧的酒樓內,一樓寬敞大廳某一桌客人正津津樂道談著在典秋水身上發生的奇事,同桌有人認為是神靈顯靈,有人卻嗤之以鼻,甚至有人還覺得內情恐怕不簡單,說不定是不知哪來的游魂借尸還魂,早已不是原來的典秋水,總而言之,各種說法都有,真是光怪陸離。
而在二樓某間包廂內,鑒知陽正接待著生意上的客人,當生意皆已談妥之後,鑒知陽與客人一前一後步出包廂,兩人有說有笑,氣氛非常和樂。
「呵呵呵……能與靈鏡作坊合作,可是件難得且開心之事,鑒少坊主,以後就要多多指教了。」
「那是當然,咱們肯定會合作愉快的。」鑒知陽笑意盎然的回答。
「唷,那不是前不久妻子才死了,卻又莫名復生的鑒家少坊主嗎?」一道明顯帶有惡意的嗓音突然從包廂長廊後頭傳來,聲音是又大又響亮,像是怕其他人不知道一樣。
鑒知陽的腳步一頓,雙眉微蹙,他不必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人到底是誰。
薛記鏡作坊的薛坊主!幾年前薛坊主買通地痞無賴差點害得他失明的事,因為地痞無賴在行凶後逃逸無蹤,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薛坊主指使,只能不了了之,不過在那之後,鑒知陽對薛記鏡作坊就有極高警戒,能避就避。
在鑒知陽他們後頭的正是中年的薛坊主以及他的兒子,「鑒少坊主,咱們還真是羨慕你,不僅鏡坊生意做到揚州第一,甚至大唐第一,連愛妻也能死而復生,果然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事。」
鑒知陽並不打算理會薛坊主,對自己的客人笑道︰「咱們下樓吧,您先行。」
「好。」這位客人是從外地來的,所以沒听過傳言,雖然對薛坊主所說的話感到納悶,不過也挺識相的沒在此時多問。
「爹,鑒少坊主瞧不起咱們呢。」薛坊主之子哼笑著,「也難怪,做大事之人就要像他這般穩若泰山,無論有任何流言蜚語都不為所動,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情,早就趕緊將妻子給休了,免得替家中帶來災禍。」
客人已經下樓,鑒知陽本來也要跟著下樓,卻在此刻頓下腳步,轉過身來,終于面對薛坊主父子,「你們剛才所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怎麼,鑒少坊主沒听過嗎?」薛坊主來到他面前嘲諷的冷笑,「有人說你那妻子根本就是外頭的孤魂野鬼借尸還魂,虧你們還真以為她死而復生,將她如何的珍惜呵護,說不準那借尸還魂的野鬼會引來災禍,到時你們全家恐怕無一幸免。」
「她才不是什麼孤魂野鬼附身,她是真的死而復生,你們什麼都沒瞧見,就最好別亂說話。」鑒知陽壓抑著怒火,冷瞪著薛坊主。
他絕不允許其他人將她視為妖魔鬼怪,在他背後說三道四也就算了,但薛坊主明顯挑釁的意圖,他就不能不理會。
「鑒少坊主生氣了?」薛坊主之子繼續加油添醋,「大家都這麼說,又不只咱們這樣講,你要是有辦法,就去封住所有人的嘴呀。」
「封不封其他人的嘴,那是我的事,我現在只要求你們別再胡言亂語。」
「你當你誰呀?憑什麼你要求咱們就得照辦?」薛坊主之子毫不客氣的反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