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只親自照料,也親自幫他煎藥,待在熱烘烘的廚房內看顧著爐火,一想起這幾日鑒知陽的冷言冷語,她又忍不住紅起眼眶,緊咬下唇,說什麼都不讓眼淚有機會落下。
她知道他並不是故意說話傷她,只是因為他眼楮受傷什麼都看不到,一顆心惶惶然才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等到他的傷痊愈,他一定又會回復成她所熟悉的那個鑒知陽。
等藥煎好後,她小心翼翼的端著藥碗回到鑒知陽房內,一推開房門她就喚道︰「陽哥哥,該喝藥了。」
「你是听不懂我所說的話,還是刻意要與我作對,惹我氣惱?」鑒知陽沉下嗓音,語氣明顯惱火,「我不需要你的說明,養傷的這段日子,請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典秋水充耳不聞,坐在他的身旁,將藥碗遞給他,「陽哥哥,喝……」
「別過來!」
「啊……」
鑒知陽一甩手,本來只是想制止典秋水靠近,沒想到卻打到她的手,湯碗一翻,又熱又燙的藥汁瞬間灑上她的手、濺濕了她的裙,害她忍不住痛叫出聲。
鑒知陽听到碗落地的碎裂聲,心一驚,趕緊朝她的方向模索過去,頓時懊惱後悔不已,「怎麼了?燙傷了嗎?」
「不……不打緊……」典秋水強忍住手背上的疼痛,不希望他因此自責。
鑒知陽怎會听不出她強忍疼痛的語氣,又急又慌,好不容易踫到她的手臂,馬上將她從椅子上拉起,「到底傷到哪了?快去水盆那兒泡一泡!」
在鑒知陽的堅持下,典秋水只好跟著他一同來到水盆邊,將燙到的左手放入水里,手臂上原本難耐的灼熱感才緩了下來。
鑒知陽的手也跟著探入水里,模到她的左手,心房又刺又痛,真恨自己剛才的一時失控,「秋兒,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從沒想過要傷她,听著她因為疼痛而暗暗抽氣的聲音,他更是萬分愧疚。
在這一刻,他更感到自己的無力,他什麼都無法替她做,連趕緊去幫她拿藥來抹都沒辦法,甚至連她燙得嚴不嚴重,他都沒辦法知道。
他厭惡現在的自己,不但給人添麻煩,還害她受了傷,他寧願燙到的是他自己,也不要她受這不必要的苦。
「不要趕我走……好嗎?」典秋水微哽著嗓音,因為手上的刺痛,她再也難以克制自己的淚水,一滴滴逐漸滑落,「讓我陪著你,我想與你一同走過這段煎熬的路,一個人熬……太辛苦了……」
她不願見他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模索,沉浸在什麼都看不到的沮喪失落當中,有她在他身邊,至少還有一個伴,她也能給他力量,只要他不排拒她,願意敞開心胸接納他的說明,很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鑒知陽伸手慢慢模索到她的臉蛋,模到她頰上的濕意,更是心疼不舍,他從來就舍不得讓她哭泣,但他還是該死的弄哭她,做出了他最自責懊悔的事。
「別哭了……」他將她輕擁入懷,讓她的臉蛋埋在自己的胸膛柔聲哄著,「秋兒,別哭……」
他因為眼傷而焦慮不安,她在一旁看著又何嘗好過了?他錯得太離譜,以為只有他一個人在承受煎熬,完全沒有顧慮到關心他的人其實也同樣跟他煎熬著,沒比他好過到哪去。
他因為無謂的自卑而驅趕她,只是加倍傷害她也傷了他自己,只不過他一直自欺欺人,直到失手傷害她,犯的過錯已經無法挽回才來懊悔不已。
他真是該死!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也不會再令她傷心難過了……
典秋水一埋首在他的胸膛,更是止不住洶涌而出的淚水,緊抓住他的衣襟低泣著,听到他的溫聲道歉她反倒哭得更厲害,像是要將這陣子所受到的委屈全都一次哭盡。
「秋兒,是我不對,我知道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撫,同時也下定決心,不會再將她趕離自己身邊,她要陪著他,他就讓她陪,只要這麼做她能開心,他又何必要硬撐著那沒有必要的自尊心,不只對自己一無益處,也連帶傷害到她。
他真是蠢,幸好終于清醒,不會一錯再錯……
幸好典秋水的燙傷並不嚴重,泡了水、抹上藥,也就沒什麼大礙。
因為這場意外,鑒知陽的態度有所改變,不再冷言惡語逼典秋水離開,倒是開始反過來順著她,只要她開心就好。
對于他頭一次毫無抗拒的讓她幫忙用膳,典秋水真的嚇到了,之後就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欣喜,整日都笑嘻嘻的,像是巴不得整座鏡坊內的人都知道她有多開心似的。
這算是因禍得福嗎?早知如此,她就快快讓自己燙上一遍,讓他心疼,也就不必與他耗上這麼一段日子。
「陽哥哥,今日天氣挺好的,咱們坐到窗邊曬曬暖陽吧。」
典秋水知道他自從眼楮受傷之後就不想出房,可一直悶在房里總是不好,若能在窗邊吹吹外頭舒爽的涼風也好。
鑒知陽也不阻止她,由她攙扶著他的手臂,兩人坐到窗邊的軟榻上。
兩人像是回到兒時的情景,她總是喜愛黏在他身邊,亦步亦趨的像是個小苞班,想甩都甩不掉。
只不過他的心境已經與過往截然不同,單純的陪伴再也滿足不了他,他想要從她身上得到更多……
她不自覺的傾身,與鑒知陽捱得更近,她身上淡雅的香氣像是種媚香,一直蠱惑著他,害他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再也難以顧及其他。
多想將她擁入懷里,她身子的柔軟始終讓他無法忘懷,他眷戀著與她互相依偎的親密,真希望能光明正大與她親密無間,誰也無法非議他們。
只要她成為他的妻,就什麼顧慮都沒有了,只屬于他的妻呀……這是何等美好的想望……
第3章(2)
典秋水將桌上的茶壺與茶杯移到軟榻上的小幾,握住鑒知陽的右手,將斟了七分滿的茶盞放到他的掌心內,「陽哥哥,喝茶。」
他握住茶盞,輕笑一聲,「你可以不必再勉強自己繼續喚我‘陽哥哥’。」
他听得出來她總是喊得有些別扭無奈,在知道她不這麼喊的原因後,他當然也不想她這麼喊,也不願只當她的「哥哥」。
「呃?」典秋水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有些慌亂無措,「要不……我該怎麼喚你?」
「看你想怎麼喚就怎麼喚。」
「我怎會知道怎麼喚才好……」她忍不住低聲咕噥著。
「要不……就直接去掉哥哥,喚我一聲‘陽’就好。」他還記得那一日在馬車內,她那聲又嬌又柔的叫喚,幾乎將他的心都給化了,直到現在都還回味無窮。
若是這個稱呼,她愛喚他幾遍就幾遍,他听得可舒服了。
典秋水臉一紅,忍不住害羞起來,這個稱呼太過親昵、太過撒嬌,她……她才喊不出來。
「怎麼不出聲了?快點試著喚聲來听听。」鑒知陽心情大好的逗弄著她。
「你……不正經,我才懶得與你一同不正經!」
她羞窘的輕斥一聲,收回原本停放在他手背上的縴指,沒想到鑒知陽卻突然伸出另一只手,牢牢將她的手握在掌心內,那動作之快、方向之正確,著實嚇了她一跳,以為他的眼楮已經看得見了。
但不可能呀,他現在雙眼還蒙著布條,還有,他如此緊抓著她的手做什麼?她模他是礙于情勢,是為了幫他才暫時拋下男女之別,可不表示他就能隨意造次。
雖然她已經使力抽回好幾下,他卻仍沒有收手的意思,其實她也挺矛盾,明知他這麼做已經逾矩了,她卻還是克制不了的怦然心動,又惱又羞又喜,甚至……舍不得他太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