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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燦爛陽光 第6頁

作者︰梅貝爾(梅貝兒)

「尹叔,我不喜歡听你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想回台灣只是因為想念家人,要不是怕我會尷尬,你也不會跟我住在異國,犧牲在家享受天倫之樂的機會,是我害了你。」桑昀憶起他們的婚姻遭致多少人反對,所以他們只簡單的辦個公證手續,沒有披上白紗,不過她卻沒怪過他。

尹元鼎兩眼閃著睿智,笑說︰「桑昀,你不需要自責,其實我當時娶你是另有用意,我那兩個兒子是什麼樣的人,我這做父親的心知肚明,老大志耕是標準的投機主義者,要他腳踏實地的經營公司,似乎太高估了他,這次公司股票會下跌,就是他一手搞出來的;老二志翰雖然滿肚子的野心,卻是個不敢付諸行動的人,只會說不會做,最後仍舊一事無成。要說最讓我放心的還是老三志琳,可惜也是個女兒,她專心的將心力花在‘紫楓’那家店上,到現在都三十五歲了也不想結婚,要是志琳是兒子該有多好,如果將來我想把公司交給她,她那兩個哥哥絕對不會同意,也不會讓她留在家里,這樣豈不是害了她?所以我想了好久,只要我再娶,讓他們有所警惕,就算我將來死了,還有你這未亡人在。」

「我不要听,尹叔,你今天怎麼回事?老是說這些不祥的話,醫生不是說過只要你好好調養身體,少說還能活個十年八年的,以後不許你再說了。」她噘起紅潤欲滴的唇瓣,雙目含嗔的嚷。

「唉!你沒听過夭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句話嗎?活到這把年紀,生死早就看淡了,我不怕忌諱,只是事情總要及早做好安排,最主要的還是希望我那兩個兒子能夠爭氣點,不要等我兩腿一伸,生前打下的根基立刻就被毀了,那我就是死也不會安心。」尹元鼎憂心仲仲的說,那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已經有征兆出現,公司也開始出現危機,他得好好觀察一陣子。

桑昀繃著小臉,雙手擦腰,「尹叔,我要生氣了,你會長命百歲的,像你這樣的好人,老天爺不會那麼早帶你走——我不要。」說著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尹元鼎見狀,寵溺的揉揉她的發,「傻孩子,都幾歲了還這麼愛哭?羞羞臉,好——不說就不說,別哭了,等我們回台灣,將會遇到很多事情,你一個人能應付得了那麼多人嗎?」他心里明白他的兒子、媳婦會如何看待她。

她昂起絕美的臉龐,堅決果敢的說︰「我能,尹叔,你不要替我操心,我還遇過更糟的不是嗎?我都能熬得過來,這點困難還難不倒我,你打算何時出發?」

「就訂下星期一的飛機吧,告訴他們不必來接機,只要派司機來載我們就好。」他簡單的交代。

「嗯,我知道了,尹叔,我扶你回房間睡一覺,吃晚飯時再叫你。」

他沒有拒絕,在桑昀的扶持下上樓。

主臥室以咖啡色調裝潢,滿牆的書籍,床榻邊是一張貴重的骨董桌椅,想來他時常坐在這里閱讀。

將尹元鼎安頓好,調好屋內的溫度後,桑昀才靜靜的退下。

他們並沒有同房,四年來他們一直是分房而睡,桑昀並不介意和他發生關系,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不是嗎?可是尹元鼎卻對她待之以禮,從未有任何舉動或暗示出現。他是把她當女兒一樣對待,娶她不過是權宜之計,心里仍期望將來她能覓到真命夭子,將清白之身給那個男人。

除了他死去的妻子外,他不會踫任何女人,即使是她也不例外,那是他對亡妻忠誠的表現,對此桑昀不知該感激還是抱怨。

桑昀回到自己的寢室,此時窗外雪花紛飛,放眼望去,萬物皆白茫茫一片。

想到下星期就要回到那塊有著許許多多痛苦回憶的土地,心思不禁翻涌難平。

這四年以來,她幾乎要忘去那一段過去,如今再觸及那道傷口,才知痛楚依舊——

在她十二歲之前,她一直還以為養父母是她的親生爸媽,直到有一天養父喝醉了,又開始打養母,為了護衛養母不被毆打,她出言頂撞養父!沒想到換來一陣毒打,打得她滿身瘀青。

「你這小雜種,吃我的,用我的,居然還敢罵我?」養父說,又一腳踢向她的肚子。

養母撲過來抱住她,「你干革命什麼?你要打打我好了,不要打孩子出氣。」

「她又不是我的孩子,還要我養她,我不爽不行嗎」一句話將她打進了地獄。

她驚愕的瞪著養父,說不出半個字。

「你不要亂說,昀昀是我們的女兒。」養母很快的否認他的話。

養父手提米酒瓶,灌了一大口後大笑,「你在騙肖!她是你去孤兒院抱回來的,還是偷抱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是領養的,才沒有偷抱——啊!」養母才知上當,慌忙地捂嘴。

「媽媽,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我是你和爸爸的女兒,是不是?媽媽,你告訴我呀,媽——」她驚慌失措的叫著。

才十二歲的她終于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養母是因為喜歡孩子才領養她,當時她又哭又叫的,最後趴在養母懷里哭到睡著。

那年起所有的事都改變了,養父打她打上了癮,心情不好——打,賭博賭輸了——打,上學要繳學費——先打一頓才給。桑昀對于養父的虐待只能繼續忍耐,直到她長大能夠出去工作賺錢為止,那時她便能月兌離這個家,並且將養母救出來。

她的養母對她一直很好,她是個可憐又歹命的女人,每夭辛苦的從早工作到晚,回到家還要被丈夫揍,第二天仍然帶著滿身的傷痕又去工作,她從來不懂得反抗,始終認命的承受這一切。

她還記得她的養母會偷偷的塞錢給她,並交代她不要讓養父發現,以免又被他搶去簽六合彩。

十九歲那年起,她白夭在一家餐館打工,晚上則去上夜校,這樣她就不需要回家拿錢,又可以讓養母不必再工作得如此辛苦,不料養父愈賭愈大,竟向地下錢莊借錢,利息愈滾愈大,到最後比借貸的金額還多出兩倍,這樣一筆龐大的天文數字,她和養母工作幾輩子也還不清。

接下來就像報上的社會新聞一樣,她的養父賣了她抵債,要將她送去酒店當小姐,她絕望、恐慌得彷佛天地間沒有她可容身之處,直想逃到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直到尹元鼎解救了她……

前塵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再去回想,仍是如此無奈、淒涼。

淚,並沒有淌下。桑昀告訴自己,她必須堅強,為了報答尹元鼎的恩情,再苦再難她都願意承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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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士林近郊

邵汪桂蘭坐在她的「太後椅」上,睥睨著神情雖閑散,眼光卻如鷹般銳利的邵毓奇,他就坐在她正對面,蹺著二郎腿,喝著上好的鐵觀音。

邵毓奇壓下剛升的懼意,提醒自己她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傷害他了,現在的他有了反擊的能力,不會站在原地把挨打,這世上沒有人能輕易的擊垮他了。

「親愛的女乃女乃,您今天是找我來發呆的嗎?沒事的話,我公司忙得很。」邵毓奇放下杯子,輕扯下嘴角,諷笑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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