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然不了解我的痛苦,從小在女人堆長大,閑來無事還被六個姊姊打扮成女孩子,讓親戚們誤會我們家是七仙女,一直把我當成女生,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怎麼能接受這麼大的屈辱?不用說當然要反抗暴政,還我男兒本色。」想起那段兒時的悲慘歲月,樓家軒真是不堪回首,如今回想起來,忍不住打個哆嗦,他決定討厭女人到底。
邵毓奇憋笑憋得好辛苦,望著好友俊秀儒雅的五官,漂亮得像個女人,幻想他穿起女裝的模樣,再也克制不住的趴在吧抬上捧月復狂笑。
樓家軒氣惱得直瞪眼,「好,你盡避笑好了,真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調酒師送上兩杯酒,樓家軒猛喝了一大口,差點被嗆到。「哇!你叫的是什麼酒?明知道我酒量不好,還叫這麼烈的酒,不用一杯我就倒了。」
「不烈就不過癮了,來,干杯!」他舉杯真的一口就干完。「再來一杯。」
樓家軒喝了一小口,總要有一個人清醒吧!不然待會兒兩人就要爛醉如泥的倒在路旁了。
邵毓奇在喝第三杯酒時,身側突然被輕撞一下,杯中的酒溢了出來。
「啊!對不起——把你的酒弄翻了。」尹曼婷捂住嘴驚呼一聲,然後才佯裝出訝異的神情,「你不是邵先生嗎?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他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懶懶的半眯起眼,打量眼前的「女人」,揚起一邊眉毛笑問︰「我們認識嗎?小姐。」
「我爸爸是楓楊國際珠寶公司的總經理尹志耕,邵先生應該听過吧,我叫尹曼婷,邵先生拍的電影,我們全家都很欣賞。」她努力的拋著媚眼,學著外國美女那樣搔首弄姿。
「楓楊」在珠寶業界是間老字號的公司,無人不曉,十年前尹元鼎的妻子病逝,便把公司交給兩個兒子管理,四年前再娶後,便偕同妻子搬到紐西蘭定居,當時他的婚姻還在商界中傳頌許久,因為他第二任的妻子小他足足有四十歲之多,這段老少配的婚姻,是美談也是笑談。
邵毓奇別開臉偷笑,為了不破壞小女孩精心的設計,他強忍著笑繼續和她玩下去。
「原來是尹總經理的千金,很高興貴府的人都喜歡敝公司出品的電影。」他客氣的道謝。
尹曼婷在他身旁的位子坐下!筆作大人樣。「我爸非常欣賞邵先生的才能和眼光,也許哪一天大家可以見個面,談談投資計劃!有了我爸公司的資助,‘飛騰’進軍國際市場絕對不會有問題。」
他佯裝很有興趣,黑眸挑逗著她,「是嗎?那麼尹大小姐,我該怎麼感激你呢?尹總經理可不是一個敢冒風險的生意人,那麼關鍵就在你身上了,是不是?」對于尹志耕猶如老狐狸般的狡猾為人,他可是也有所耳聞。
「如果——邵先生讓我在片子里當女主角,或許我會說服我爸爸。」尹曼婷沒想到會這麼順利,想必邵毓奇也被她迷住了。
「喔——」他刻意拉長語調,「你的意思是想當明星?」
「不錯,我要當個知名的紅星,如果你能將我捧成大明星,要我爸投資多少錢都行。」只要有了錢,什麼事都辦得到。
邵毓奇喝下杯里剩下的酒,仍舊假裝在考慮。「就只有這樣嗎?錢我並不是沒有,尹大小姐,想合伙可得再有更好的附帶條件,不然只怕要讓你失望了。」
尹曼婷偎靠過來,「要是再加上我呢?我不比你交的那些女人差。」
「咳——」樓家軒不慎被酒嗆到,大概是被她的話嚇到了。
倒是邵毓奇沉得住氣,夸張的上下審視她已經成熟的曲線,然後抖著雙肩笑道︰「很對不起,尹大小姐,我向來對未成年的女孩沒有興趣,你想要測試自己的魅力的話,該找那些同齡的男孩子比較適合。」
她瞬間臉紅到脖子,「我︰早就成年了。」
「小妹妹,我起碼大你十歲以上,實在不適合你,你還是早點回家睡覺,不要讓你家人操心。」為了不要太傷小女孩的心,他只好適可而止。
尹曼婷霎時氣得跳下椅子,「你剛才那些話原來都是在耍我?」
邵毓奇沒什麼罪惡感,「這只是給你一個小小教訓,小女孩不要淨學大人的游戲,否則總有一天會玩火自焚。」
「我的事不用你管,哼!」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過,尹曼婷臉色發青,卻仍傲慢的回到同學身邊。「這里不好玩,我們去PUB跳舞。」
兩個女孩只有跟著她後頭跑,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樓家軒倒胃口的說︰「老天,她才幾歲就敢隨便搭男人,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他的「恐女癥」又發作了。
「一個千金大小姐,以為只要有了錢,誰都要听她的命令行事,有這樣的女兒,可想而知有什麼樣的父母,難怪‘楓楊’的股票近兩年來頻頻下跌,尹元鼎闖下的基業,全都要毀在自己的兒孫手上。」
樓家軒問道︰「你什麼時候也對珠寶生意產生興趣?」
「你沒听過一句話嗎?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上,除了‘飛騰’以外,我也想投資其它生意,況且鑽石人人都愛,既保值又保險,所以平常我也多加留意。」
「你是說——」
「我自信自己的眼光不錯,做生意也不會輸給人,除了電影以外,我也想玩玩別的。」他凝望著杯中黃澄的液體,眼中閃著掠奪的光芒。「有傳聞尹志耕擅自挪用公款投資了幾項事業,結果大部份都血本無歸,不過以‘楓楊’的招牌,還是大有可為,或許——我該找個機會和他談談合作的可能性。」
「為什麼要這麼拚命?你想證明什麼?」樓家軒瞠目結舌的問。
邵毓奇仰頭大笑,笑聲卻帶著濃稠的苦澀,一連喝了幾杯,眼神有些恍惚。
「當然是為了證明我的實力啊!」他自我解嘲的哼氣,將一杯七分滿的酒飲盡,這算來已是第六杯了,在他臉上已呈現了明顯的醉意。「只要我能證明——我也有能力,完全沒有靠——邵家的錢,她就不會——輕視我,家軒,這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也只有你——只有你知道在我高傲自大的外表下,藏著一顆自卑畏縮的心——呵——這句話听了有誰相信,是不是?」
樓家軒太明白了,從高中開始認識至今,相識近十年了,只有在他面前,才見得到沒有偽裝的邵毓奇,那躲在角落暗暗哭泣的男孩,被家人拋棄無依無靠的悲傷模樣,他已不知看過幾回;他在喝醉時的痛哭,像孩子似的蜷縮成蝦米狀,面對眾人時,又得恢復他意氣風發的「飛騰」總裁,什麼天之驕子?全都不是真正的他。
「毓奇,你喝醉了。」他取走邵毓奇手上的杯子。
他噙著淚苦笑,「醉了也好,就不必活得這麼累了。」
「你之所以累,是因為你太在乎別人對你的看法,放了自己吧!你並不是聖人,不要對自己要求太高。」
「我從沒認為自己是聖人——我只想當個凡人——」他口齒不清,腦子也渾沌了。「可是——我沒辦法,她為什麼——要逼我?我想孝順她——但她為什麼——討厭我、排斥我?」
邵毓奇口中的「她」不是別人,正是邵汪桂蘭,他名義上的女乃女乃。
樓家軒掏出皮夾付了帳,攙起他往外走。
邵汪桂蘭對他傷害太深了!當了邵家二十年的養子,表面上像是得到邵家的一切,但他卻是在受盡冷嘲熱諷、鄙視的日子中度過,早已把他的心傷得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