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端平打了個呵欠。開了一整天的會議,此刻是「頭昏昏、腦鈍鈍」,肚子又在鬧空城計,腦袋也跟著罷工了。
等會議結束,他癱在椅子上,餓得兩腳發軟,反觀桐俊徹還精神奕奕,真讓人敬佩。
「看你精神那麼好,我真懷疑是不是我老了。」等會議室的人都走光了,他唉聲嘆氣地說,「唉!我們跟其他人真的是有代溝,開了一整天的會,坐得痛死了,卻沒半點結果。」
桐俊徹也同意︰「中國人難免會迷信一點,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比較講究風水之說,而我們則較偏重于實用及方便性,我看這事有得爭辯了。」
「我想也是,一般人都會要求陽宅寶穴善地,最好要‘四面神砂,環山抱水’山中還要有山,水中還要多水,山要青潤,水要秀美,山形需青龍並虎勢,高峻挺拔,曲折多變,欲迎還向我;水需蛇繞又藏口,眷戀既回環,交錯且織結;如此山水說是才能藏風,才能納氣,可起煙嵐,可成氣象,居住其間之人可得寶穴地氣。可是,如果太拘泥那些,必定也阻礙了設計的空間,反倒有害。」夏端平鏗鏘有力地表達心聲,急于獲得同伴的認可。
「嗯,我一直住在國外,對這種風水之說並不懂,但我認為不必太在意風水,只要山水景觀秀麗,一樣能讓人住得心曠神怡。而一些更實質的東西,像水土的保持和地基的穩固才是最重要的,別像前一陣子台風所造成的災害,害死了那麼多人不說,大家辛苦一輩子存的錢買下房子,卻落得那樣淒慘的下場,作為一位好的建築師,也要為將來的屋主考慮才行。」
夏端平點頭如搗蒜︰「沒錯,就是這樣,可是,要說服其他人並不容易。唉!肚子餓死了,我們快找地方祭祭五髒廟吧!餓著肚子可想不出好辦法來的。」
「今晚這餐我請。」桐俊徹爽快地說,迅速地將設計草圖卷好,收進畫筒內。
「有人要請客當然好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夏端平側頭瞧見他皮箱里放了——本唐詩宋詞,戲謔地說,「你怎麼突然心血來潮,想學起古人吟詩作對?」
桐俊徹背起畫筒往外走︰「只是一種直覺,好像借由這本書就能讓我想起忘掉的事情,究竟七年前我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我一定要把它全部想起來。」
「你怎麼會忽然這麼堅持?」夏端平納悶地問。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他冷不防地說。
夏端平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拜托,你別嚇死人好不好?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還好我沒心髒病。」
桐俊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說真的。」
「真的假的?Andy,你才來幾天就愛上一個女孩子,未免太神速了吧!她是從哪冒出來的仙女,竟能蒙你看上?」他還是沒正經地問。
「John,你到底要不要听下去?」桐俊徹氣惱地吼。
「OK,我听,我當然要听,她是誰?你們在哪里認識的?」
「她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我只見過她兩次——」
桐俊徹的話被夏端平的笑聲打斷︰「哈——你——你是說你——在暗戀人——人家?我的媽咪,你也會有暗戀女孩子的一天,哈——」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直不起腰來。
桐俊徹漲紅著臉孔,窘迫地吼︰「有什麼好笑的?!John,立刻給我閉嘴,不然我就跟你絕交。」
夏端平連忙捂住大嘴,臉頰因憋笑而發紅,猛朝他點頭,但最後還是憋不住,笑得前俯後仰,氣得桐俊徹馬上掉頭走人。「AndY——我不——笑——我真的——不笑了,sorry。」他趕緊追上去道歉。
「算了,我這就叫交友不慎。」他佯裝生氣地說。
「別氣了,我是太驚訝了嘛!通常都是女人來纏著你,現在居然換你去暗戀人家,實在讓人不敢相信。」
「那為了表示歉意,這頓就讓你請,先謝了。」
「喂,太狡猾了吧!」
兩人因為都嗜吃辣,所以特地找了間川味小陛,準備好好震撼一下腸胃。
「快說,別賣關子了。」席間,夏端平催促道。
桐俊徹這才把兩次的偶遇告訴他,也包括了她的長相,夏端平聞言後,兩眼瞪得比銅鈴還大。
「方雅嫻?!」T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竟然會那麼巧讓他遇到,莫非真是姻緣天在定?這下不必他介紹了。
「你認識她?」桐俊徹傾身向前,緊盯著夏端平。
「還記得你剛到的第二天,我本來和你約好,要介紹朋友給你隊識嗎?結果你沒來,那位方小姐正好是我朋友的同事,那天陪她一起來,我才有機會和她認識,她是叫方雅嫻沒錯,我還記得見了她以後,還想要撮合你和她,沒想到——」
桐俊徹頓足叫道︰「要是我那天不失約,也許早和她認識了。」
「現在認識也不晚,明天我幫你約她出來,正式介紹你們認識。」
「會不會太過唐突?」桐俊徹想留給她好印象。
「我打通電話叫若葳約她一起出來就行了,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他拍胸脯保證,「不過,將來給我這媒人的紅包可得包大一點。」
「八字都還沒一撇,哪來的紅包?我只擔心她會不會已經有男朋友了。」
夏端平不以為然︰「有又怎麼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平競爭呀!有我這媒人在旁邊幫你,包準你能抱得美人歸。」
方雅嫻穿過走道,卻覺得不太對勁,一些同事看她的眼光十分怪異,尤其是男同事,那幾近無禮和有色的目光,讓她背脊發寒。
她正想走回會計部門,采購部的一名男職員把她攔下,用不尊重的口吻說道︰「方雅嫻,今晚我們要去ktv,你也一起去好了,不要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家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女人,不用再裝了。」
方雅嫻的心一凜,裝作听不懂他的話︰「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是謝謝你的邀請,我不會唱歌,」
「你少裝了好不好?襄理都說其實你是個悶騷型的女人,卻裝得像純情玉女,何必呢?大家都是同事,玩—玩有什麼關系。」他故意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噯昧的語氣低級到極點。
她後退兩步,直瞪著這平常甚為尊重她的同事。為什麼轉眼間會有那麼大的轉變?他提到襄理,莫非——
「對不起,我還有工作要忙。」她飛快地閃開。
她懷過孕的事除了徐若葳外,就只有陸堯光知道,自從那晚以後,她便避著他,怕再見到他的面,沒想到他卻將這事說出去,實在是太惡劣了,她難受得連胃都在翻攪。
她回到座位剛坐下,旁邊的女同事便冷諷地說︰「方雅嫻,你的身材是怎麼保養的,教教我如何?能夠生了孩子腰還這麼細,是不是去‘最佳女主角’請人瘦身的?嘖——真是看不出來。」
她們這些平常就嫉妒死她的女人,總算逮住機會可以報復,又豈會錯過呢?未婚懷孕雖然不是罪大惡極,但在本地仍會遭人非議,尤其是像方雅嫻這樣古典婉約、太有異性緣的女孩子,是所有女人唾棄的目標,而本來將她視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男人,一得知她竟和男人胡搞過,當然就不客氣地一擁而上。和她玩玩,又不必負責任,有什麼不好?
方雅嫻握住筆的手在發抖,玉容霎時血色盡退,顫聲說︰「我不知道是誰造的謠言,我真的沒有孩子。」謠言傳播得太駭人了,居然說她有了孩子,這也是從陸堯光口中傳出來的嗎?他居然是那樣卑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