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彬倒吸口涼氣,「我——你到底是誰?」
「看來是有了,劫案究竟是誰指使的?是不是姜朋奇?說!」
「要——是我說了,你要保證不殺我。」他可怕死的要命,只要能活命,怎樣都好。
莫愁香肩微顫,面紗後的朱唇咯咯嬌笑,「好,我答應你,我不會殺你,說到做到,可以說了嗎?」
「你——你是女人?」他訝異的叫。
她嬌叱,「說!」
「我說、我說,宋泉安不過是準備在事跡敗露時當替死鬼的,他什麼都不知道,而那三十萬兩賑銀是姜大人用程懷民的名義請江湖高手半路劫走的,所以就算有人被抓也與他無關。」
「為什麼?」她憋著氣問道。
廖彬不敢隱瞞的一並托出,「因為姜大人想和朝中一些大臣打好關系,必須要用許多錢,特別是東廠和錦衣衛,更要花上萬兩銀子孝敬,只要有他們撐腰,姜大人做起事來也方便多了。」
「做什麼事?快說。」莫非還有內情?
「姜大人他——他暗地販賣私鹽,勾結商人提高鹽價,好博取暴利,姑娘,你饒命呀!我知道的事全都說了,你心地善良就放過我吧!」
莫愁吞下淚水,啞聲說︰「很好,多謝你的坦白相告,我會遵守諾言不會被你。」
話剛落,她解去宋泉安的穴道,背過身去,立即听到一陣淒厲的慘叫哀嚎,然,「砰!」一聲,是物體倒在地上的撞擊聲響起。
「嘻——哈——呵——」宋泉安殺完了人,整個人都瘋了,狀似痴呆的笑個不。
她沒有殺他,因為他也是個被利用的可憐人。
「大人——大人——」前頭傳來好幾個人的呼叫聲。
莫愁如水底蛟龍,俐落的躍上屋檐,瞬間隱沒在夜空中。
※※※
「王爺。」席俊神情凝重,一進門,朱佑豪就猜出必定是出了事。「街上正在傳說昨夜揚州知縣府里發生命案,除了宋大人之外,其夫人、公子還有師爺全部慘遭毒手。」
「什麼?」這消息簡直是青天霹靂,他迅速的著好衣,往凶案現場而去。
知縣府邸大門外幾乎擠滿了觀看熱鬧的民眾,個個議論紛紛,指指點點,卻也不見人願意進去幫忙,足以證明宋泉安平時不得人心,還有人在一旁幸災樂禍。
朱佑豪跨進門檻,便瞧見痴坐在一角的宋泉安,滿身的血跡,手上還抓著那把劍,嘴里叨叨念念個不止,精神恍惚,根本不識得人。
「宋泉安,宋泉安。」他開口換了幾聲。
宋泉安隔了半晌才揚起頭,嘴角歪了一邊的笑,「你——叫我啊?我是宋泉安,你是誰?叫什麼名字?嘿——」
他瘋了。
「是誰殺了你妻子還有兒子?宋泉安,是誰殺了你妻子和兒子?」他怕他听不懂,重復的問。
宋泉安呆笑著看看他著拍自己的胸脯,「我殺的呀!他們都是我殺的,很了不起對不對?嘿——我一個一個把他們殺死——殺、殺、殺,那對奸夫婬婦,狗男女,哈——我把他們全殺了。」
他說的語無倫次,沒人听得懂,朱佑豪只有到里頭去察看究竟,席俊則查問著府里其他人的口供,希望有人能解答。
後院里躺著兩具尸體,皆被亂劍砍死,死狀甚慘;而房里陳尸在床的女尸全身赤果,也是一劍斃命,想必都死于宋泉安手上的劍,那麼真的是他殺的?為什麼呢?他不信有人會泯滅天良,殺死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但是若不是他殺的,又會是誰?
「三爺,這里有人曾經目睹命案發生時,看見一名黑衣人翻牆逃走。」席俊帶了一位少年過來,「你把經過情形一五一卡告訴我家主人。」
那少年心有余悸的道︰「小的是專門服侍少爺的,昨晚少爺回來後一直沒回房去,我就出來找,然後听到後院有叫聲,就好奇的跑過來,正好看到一個人影咻一聲很快的翻牆逃走,我家大人已經發了瘋,夫人、少爺和師爺全都死了。」
「你有看清楚那黑影長什麼樣子嗎?」朱佑豪心一沉,該不會和那晚遇到的黑衣人是同一人吧?
「小的沒看見,那黑影動作好快,一眨眼就不見了,小的想,一定是那人殺了夫人和少爺,大人怎麼可能會殺他們。」他信誓旦旦的說︰難道真會是她?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連續殺害三條人命呢?
「席俊,走!」殺害朝廷命官的眷屬,罪刑重大,他非問個明白不可。
「三爺,上哪兒去?」
「蘭香苑。」
※※※
仿佛在等候他的來到,蘭嬤嬤讓人請他們進了貴賓樓。
「三爺,您還是來了。」那語氣有著歷盡滄桑的悲哀。
「莫愁呢?我要見她。」他也不拖泥帶水。
「她不在這里,不過她有留了封信給三爺,您看了便知。」蘭嬤嬤預料到紙是包不住火的,將信轉給了他。
信上寫的是一闋嚴蕊的「卜算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朱佑豪細讀了兩遍,猝然瞠目結舌,抬頭瞪向蘭嬤嬤,雙手抽搐了一下。
這字跡不是——
他從懷中拿出另一封信,兩相比對之下,竟是一模一樣的筆跡。
「不——怎麼可能是一樣的筆跡?她們——她們——」話在喉間輾轉反復,就是說不出她們有可能是同一人,天呀!怎麼會有這種事?
震撼、不信、惱怒、不安,數種不同的情緒,一一在他的俊臉上替換,要一下子吸收如此沉重的事實,再強悍的人都吃不消,更何況還是自己所愛的女子,教他該作怎樣的響應?
蘭嬤嬤摒退了廳內其他人,才說︰「不錯,三爺,無雙和莫愁她們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很抱歡必須欺騙您,但她並不是有意要瞞您,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遠望三爺見諒。」
「她在哪里,快告訴我!宋家的命案真是她干的嗎?」他不願意相信自己深愛的人,那個向來天真善良的無雙竟是個殺人凶手,這對他太殘忍了。
「不,小姐沒有殺他們,那些人全都是宋泉安殺的,也是他們的報應,跟小姐完全無關。」她繃著臉生氣的反駁。
朱佑豪抓住她月兌口而出的稱謂,「小姐?什麼小姐?你跟無雙——不,她真正的名字究竟叫什麼?無雙是她編出來的名字,連莫愁也是對不對?蘭嬤嬤,請你老實告訴我,她到底是誰?」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心里又氣又急。
「三爺,請您別再管我家小姐的事了,這些都與您無關。」為了小姐的安全,她什麼都不能說。「請您回去吧!小姐是不會再跟您見面了。」
「誰說跟我無關,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是我朱佑豪的妻子,我怎能不管?即使她有再大的冤枉,再深的家仇血債要報,也不能只靠她一個人去拚命,我會盡全力的幫助她,如果你真為她好,就把她的下落告訴我。」他那些真心誠意的話感動了蘭嬤嬤的心,她一直都知道他對小姐的情,卻在此時充份的體會到那份濃烈的愛意。
「你們已經知道小姐的事了?知道她是當年程大人留下的孩子?」她再也禁不住熱淚漣漣,淒淒切切的哭了。「但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對方的勢力——太大了,在朝中又——又有人撐腰,根本——治不了他,沒用的——」
朱佑豪證實了心中的猜測,已不知該作何感想,眼眶微熱,沙啞的說︰「誰說沒用?就是沒有人肯問我,不然事情絕不會到這地步!嬤嬤,把事情發生的經過從頭到尾說一遍,現在開始由我來做決定。」他強迫自己坐下來,千別則慌了手腳,要救人得先弄清狀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