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信收進袖中,她感激的朝朱佑豪一哂,「多謝三爺特地跑這一趟,莫愁感激不盡,前頭已備好水酒算是謝禮,三爺請慢用。」
那雙笑眼使他有種錯覺,似乎在哪里見過,朱佑豪擰著眉峰,不斷的回想,卻又找不出所以然來。
「三爺——」
「嗯,多謝姑娘盛情,咱們——曾經見過面嗎?」他還是覺得她似曾相識,可是揚州他是初來乍到,不可能見過她才是。
莫愁眼波流轉,俏中帶媚,面紗因笑而抖動不已。「三爺,這詞兒是不是太老套了?莫愁確定沒見過三爺,否則定會記在心底,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嗓音令人酥軟,半帶著青樓女子的不正經。
朱佑豪也想大概是認錯人,颯爽的俊臉不禁笑開來。「哈——看來這招果真不管用了,莫愁姑娘可別見笑。」
「怎麼會呢?莫愁高興都來不及,像三爺這樣的男人,有哪個姑娘不傾心,听其他姊妹說大伙都爭著伺候您,還巴不得能伺候一輩子,不知三爺娶妻了嗎?」
她仍赤著縴白的小腳來到桌前,為他斟上一杯茶,鈴鐺仍懸在腳踝上。
「我尚未娶妻。」他啜著茶回答。
「喔,那定是三爺眼界過高,不知三爺是件何營生?家住何處?」她盡量不動聲色的探問。
朱佑豪笑而不答,握住她的柔美,反問道︰「如果說我對你有意,想為你贖身,你可願意跟我?」他突兀的問題讓在場的人都錯愕。
莫愁眸中掠過詫異,「三爺是要收莫愁為妾?為什麼?三爺連莫愁的長相都未見過,就作出如此大膽的決定,不怕將來後悔?」
「不怕,我自認不是以貌取人的男人,我愛的是你的才華,方才那一段‘霓棠羽衣舞’令我回味無窮,或許我該獨善其身,只要你為我一人而舞。」美人隨時可得,但有才華的女子卻是可遇不可求。
他身為王爺,雖然可以一聲令下將她收為己有,但卻知不能過于專制霸道,況且他有自信沒有人會拒絕。
「三爺太看得起莫愁了。」她輕輕縮回手。
「你拒絕?」他拉長臉,聲音微慍,她居然會不要他,這令他難堪得困窘溢滿于胸。
莫愁趕忙陪笑道︰「不是莫愁不知好歹,而是自知配不上,看三爺豐神俊朗,氣度超凡,一定不是普通人物,哪是莫愁這般青樓女子所能奢望的對象,縱使只是一名小妾,也絕不可能是名妓女。」
「你是舞姬,不是妓女,不要太貶低自己的身份。」他不想听她這麼說。
「妓女就是妓女,三爺,莫愁自小在蘭香苑長大,自己是哪種人我是再清楚不過,可不會自詡為冰清玉潔的姑娘;若三爺真喜歡莫愁,歡迎常來蘭香苑,莫愁定會全心全意款待您,您別生氣了好嗎?」她眼露祈求的凝視他,那瞳仁中有著難解復雜的情愫。
朱佑豪俯視她的眼瞳,不禁心軟下來,強摘的果實不甜,這道理他懂。
「那麼我在揚州的這段日子,可得要常常來欣實你的舞蹈才行,可以嗎?」
他不願意做出逼人就範的事。
「當然歡迎,這段日子莫愁將為您一人而舞。」她馴服的半跪在他身側,深情的低語。
他輕撫著那頭青絲,兩人的視線膠著,無形的電流嗶嗶剝剝的響起。
「放棄了你,我會感到很遺憾。」他從不言而無信,此刻卻有點想反悔,很難想象他會同時受兩名女子吸引。
莫愁輕笑,「放棄了我,三爺該慶幸才對。」
那帶著淘氣的口吻又使他覺得熟悉。「哦?你確定?」
「我確定。」她眨眨眼。
他實在想揭下她的面紗,卻不願意貿然行動,破壞此時的氣氛。
「芊芊,你別進,里頭有貴客。」蘭嬤嬤的聲音自外頭傳來。
朱佑豪抬頭,听嬤嬤叫「芊芊」二字那麼,想必這媚艷女子便是沈芊芊,揚州第一花魁女,相傳曾是好友西門雲的紅粉知己。
沈芊芊氣不過的沖進來,她氣嬤嬤不公平,竟讓莫愁單獨和她看上的客人見面,好歹她也是蘭香苑的紅牌花魁,居然不尊重她。
一腳跨進門檻,她縴腰微擺的迎上前,用嗲死人的嗓子道︰「三爺,您來了這麼久,芊芊都沒過來招呼您,實在是該打,接下來就由我來服侍三爺吧!」沈芊芊那嫉妒的眼不時掃向莫愁。
莫愁從嬤嬤的臉上會意到是她故意引沈芊芊來,好讓她能夠月兌身,不禁捉唇一笑。
「芊芊姊,那三爺就有勞你伺候,三爺,莫愁告退了。」不等朱佑豪說話,她已旋身出去,片刻也未停留。
「等等,莫愁——」他才說幾個字便已被一只八爪魚纏住。
「三爺,芊芊已在廂房內備好酒菜,請隨我來。」她可是塊橡皮糖,看中的人很少能逃得過。
朱佑豪大聲申吟,雲呀!雲,你的眼光有問題,怎麼會看上這樣粗俗的女人?殊不知,那些關于沈芊芊與西門雲的故事不過只是江湖傳聞,可信度不高。
一直冷眼旁觀的席俊卻遲遲不解救主子,像是存心要讓他受點苦。
「席俊,還不幫我把這女人拉走。」他急得滿頭大汗,這哪像是逛妓院,簡直是倒轉過來,再不逃跑,恐怕就要失身了。
「是,三爺。」向來冷面的席俊唇上也忍不住幣起微笑。
※※※
回到小樓中,莫愁洗盡鉛華,鏡中赫然出現一張仍是稚氣年輕的俏顏,大眼內盛滿創傷與無奈。
「往後還是少以莫愁的身份見他,免得讓他認出我和無雙其實是同一人。」
她撫著面頰自言自語,當時他那句話,害她心跳漏跳半拍,以為被他識破,幸好僥幸讓她逃過。
對于他的提議,她的確是動搖了,若不是眼前有眾多事待辦,真想丟下一切跟隨他而去,只求一份安全與溫暖及——愛。
不!你已經沒有權利要求了,內心中一個聲音大聲地訓斥著。
她傀疚的斂眉懺悔,是的,不管她是莫愁,或者是無雙,她都沒有資格,因為她們只代表三個字——程薏彤。
程薏彤,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沒有時閑談情說愛,懂嗎?
我懂,我懂,另一個自己吶喊著。
「你還沒睡?」蘭嬤嬤掩上房門。
「正準備睡了。」她對著鏡中的人笑道,眼下有著疲憊。
蘭嬤嬤為她梳發,了然的回望鏡里的她。「那位三爺想必就是前幾日和你結識的人,他沒認出你來吧!」
「女乃娘,您不用擔心,我不會為了任何人改變計劃,那天遇到他不過是巧合,就讓無雙陪他幾天,要不了多久他便會離開了。」她明白蘭嬤嬤憂心的事。
「他不像普通人。」她仍不放心。
「那又如何?只要他不妨礙我,他是誰並不重要,但若相反——」她頓住話尾,明眸寒冰四布,殺機四起,「我會先殺了他,絕對不會有任何遲疑。」她沉重的允諾道。
「希望他不是。只是你老用無雙的身份在外頭晃,要是不小心讓人認出來,豈不是都完了?女乃娘不太希望你再到處跑。」年紀大的人總是考慮較多。
莫愁直覺的月兌口而出,「我會謹慎留意,絕不讓人識破,女乃娘,再讓我扮幾天,求求您,女乃娘,再給我幾天的時間。」
也只有在扮演無雙時,她才能暫時忘記自己活下去的意義,真正的做一名無憂無慮的十八歲少女,而不被肩上擔負的重任逼瘋掉,那是她唯一紓解仇恨的方式。
蘭嬤嬤看了她許久,總算點頭同意了,卻忍不住心想,可憐的孩子,女乃娘也不想這樣逼迫你,但是仇一天不報,老爺、夫人永遠死不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