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雲看著未婚妻的眼神滿含愛意,「你可以先練習,反正她是迷不掉了,我說是不是?」海棠臉頰微暈,「那可不一定、在還沒拜堂前,事情還沒個準哩!等見過我大姊再說,萬一她反對,就有得拖了。」
「就算她反對,你也非嫁不可,咱們的孩子可不能沒爹呀!」他故意說道。
「你——怎麼在相思面前胡說八道,哪來的孩子?相思,你——別听他的。」她羞紅著臉嬌叱,這種事怎能亂說!
相思掩唇而笑,看來她這義兄是賴定她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位海棠姑娘與他又甚為相配。
「雲哥,你可別把人家氣跑了,不然老婆、孩子都沒了,那可是虧大了。」她巧笑嫣然的說。
「哈——」他仰頭大笑。
「你還笑得出來!我打死你。」海棠說著又是一陣捶打伺候。
西門雲求饒道︰「好——娘子饒命,為夫的下次不敢亂笑了,你別打了,要是動了胎氣還得了。」
「你——你壞死了!」她嘟起唇,氣得撇開臉不同他說話。
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相思有些羨慕的凝視他們,那是一種埋藏在內心的深沉渴望,盼望自己也能尋覓到一位朝夕共處,恩愛一生的伴侶。
但它也只能是個夢想罷了,因為以她的出身,有哪戶好人家願意接納?盡避生得再美,終究是為妾的命運。
看著義兄在未婚妻耳邊好言相勸,那親熱的模樣就仿佛生命終于完整,再也沒有缺憾,令她更感淒涼。
何時她也能找到自己的另外一半,有人願意誠心的接受她的一切?
怕是難了。
「對了,雲哥,這兒有兩封信,一封是淮南送來的家書,一封則是你剛找回的三弟讓人送來的。」她將信遞給他。
西門雲迅速的看完。「原來是我大哥要成親了,我娘叮嚀我非回家一趟不可,這樣也好,等咱們到百花幽谷見過你大姊後,剛好夠時間回淮南。」想到要見未來的婆婆,海棠不免有些緊張。「嗯,那另一封呢?是不是單飛和我三妹出了什麼事?」
「倒也不是,三弟說他們被你大姊趕出谷,似乎是你大姊不同意他倆的事,要找我商量應對之策。」
「這點我早有心理準備了,大姊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人。」
「別擔心,等咱們會合以後,再討論應對的方法。」他轉向義妹,「相思,真是麻煩你了。」她螓首一點,
「哪兒話,誰教咱們是兄妹呢!只是將來喝不到雲哥的喜酒,有些美中不足,在此以這杯薄酒先向兩位祝賀,祝雲哥和嫂子白頭偕老,恩愛……」
「多謝。」他舉杯一干而盡。
同是女人,海棠當然瞧得出她眼中的失落,卻又有些疑惑,為什麼西門雲沒有為她贖身,任她墜落風塵中,莫非另有隱情?
「謝謝你,相思。」她不知該如何問起,才不至于傷到她的自尊。
西門雲看出她的困惑,于是用眼神暗示她別問。
「相思,近來好嗎?看你比前陣子清瘦不少,是病了嗎?」他換上兄長的臉孔,關切的問。
她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輕愁,「沒什麼,不過是近兩個月都沒睡好,老是被夢糾纏著,吃了些安神的湯藥也沒什麼效用。」
「夢?什麼夢?」他問道。
相思欲言又止,怕說出來又被取笑一番。
「醒來就忘了,也不記得夢了些什麼,不過是夢而已,不礙事的。」
「是嗎?沒事最好,有什麼事就要跟我說,咱們是兄妹,可別跟我客氣;還有,你見到三爺了嗎?他可來找過你?」他口中的三爺即是三王爺朱佑豪。
「他要來金陵嗎?我好久沒見到他了。」她是少數知道他身份的平民。
西門雲不以為然的說︰「你要是見了他,勸他盡早回京,他的身份尊貴,多在外面一天,就多一分危險,不要替身邊的人惹麻煩。」相思順從的頷首,「我會勸他的,不過三爺那脾氣你也知道,沒人強迫得了他,非得他自個兒願意才行。」他無奈的嘆口氣,誰教他要認識這一號人物,他的朋友滿天下,三教九流都有,偏又包括這種皇親國戚,唉!只有大嘆交友不慎。
「算了,咱們只有祈禱他不會出事的份。」好歹他是個王爺,誰動得了他。
相思看看天色已不早,準備告辭。「雲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有機會咱們再聚,替我向干娘問安。」「我會的,路上小心。」他途她上岸後,船繼續往前走。
海棠目送著她,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讓她留在青樓?你沒辦法贖她出來嗎?」西門雲交代船夫朝目的地行水,和海棠相偕回到船艙內。
「不是不贖,而是另有原因。你以為我高興她留在丁香園嗎?相思雖然只是賣藝不賣身,待在那種地方總不太好,不過,她因為感念倩姨的養育之恩,心甘情願的留下來,我想阻止也沒用,只盼望有一天能出現一位真正愛她的男子,不計較她的出身,疼惜她一輩子就好了。」
「一定有的,她是那麼的美好,就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若不說明,誰又能看得出她的身世?老天總有一天會眷顧到她的。」她衷心希望這麼好的姑娘能跟她一樣,尋找到一位終身伴侶。
兩人都不再言語,听著劃動的槳聲,摒棄船外陣陣的笑鬧聲,沉溺在自身的甜蜜中。
※※※
又是個笙歌達旦的夜晚。
丁香園內座無虛席,人人風聞今夜相思姑娘將親自獻奏,更是擠破了頭也要進門。
彩兒完成最後的打扮,滿意的欣賞著自己的成果。
「姑娘今晚這一身白羅綃衫裙,鐵定迷倒在場的人。」她的口氣是與有榮焉。
相思微微一哂,沒有絲毫的驕傲。「迷倒又如何?還不全是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我該慶幸的是不需要去應酬他們,否則難保不潑他們一身的酒,到時可沒人敢再上門來了。」
「姑娘才不會這麼粗魯呢!」彩兒嘟著嘴說。
「那可不一定,倩姨就怕真有那麼一天,所以才將我跟客人隔起來,不然對付那些想輕薄我的人,我可不會留情的。想不想開開眼界?」她美目盼兮,頑皮的逗弄著彩兒。
丙然彩兒大驚失色的叫道︰「姑娘,萬萬不可,要是把客人得罪了就糟了,咱們生意也就甭做了,不成的。」相思噗哧笑出聲,瞟她一眼。「你還當真呀!說你太過正經還不承認,我哪敢把倩姨的客人得罪了,況且,能來丁香園的人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又怎會不知輕重的惹惱人家,傻子!」
「姑娘,你老是愛捉弄人家,明知道人家會當真的。」她不依的嚷。
「是,下次不敢了。」相思笑不可抑的賠禮。
「咱們該出去了,時候也到了。」她自知說不過她。
相思襲上一方白紗,遮去花容月貌,在彩兒的攙扶下來到前廳。
倩姨迎上前,仔細叮嚀道︰「今晚來了幾位有錢公子,全都是慕名而來,結束時出來敬杯酒表示謝意好了。」身在歡場,有時候不得不妥協,只要不過份,她都可以盡量配合客人的要求。
「是的,倩姨。」她知道倩姨會這樣要求也是不得已的。
拾級而上,來到琴桌前,四周披瀉著輕柔的白慢,隔絕台下那些色欲的眼光,不受其干擾的專注在彈琴上。
一聲如雷掌聲響起,她微施一禮坐下,定了定神,縴指輕撥,一曲「春江花月夜」揚聲而起。
曲中描述一位女子思念著情郎,望著落月余暈,灑滿江岸樹梢,情郎仍還未回轉,只有在夢中與他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