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最終還是答應下來,替她跑這一趟。
離開綺宅,他即刻前往皇城,進到鴻臚客館,沒有任何預警的直接找上鞍作真一,要他想避也來不及避開。
鞍作真一見他臉色不善的找上門來,心想肯定和李綺兒的事情月兌不了關系,卻不動聲色,有禮的詢問︰「不知壽王爺找在下所為何事?」
「我皇姐病倒了,你知道嗎?」
鞍作真一訝異的一愣。她怎會病倒?情況嚴重嗎?但他終究沒有將話問出口,只是努力壓下滿心焦慮,仿佛不關己事。
暗忖,她是公主,病了自然會有丫鬟照顧、會有大夫照看,不會有事的,他不必因此而心慌意亂。
「瞧你的反應,是已經知道本王所指的皇姐到底是誰了?」李清冷哼一聲,「既然知道,你也真是大膽,居然還敢如此傷害她,讓她為了你抑郁寡歡,甚至還因此氣出病來。」
她是因他氣出病來的?鞍作真一的心頭再度遭受重重一擊,又痛又沉,卻依舊只能將滿心的掛慮擔憂給壓下,臉上表情沒有絲毫改變。
「公主生病,就該請大夫醫治,王爺此時跑來訓斥在下,對公主的病情是一點幫助也沒有。」他淡然回答。
「你怎麼還有辦法說出如此冷漠的話?」李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她是為了你而病倒的,你到底听清楚了沒有?」
「听清楚了,那又如何?」
「你……」
「王爺是想來勸在下去見公主一面嗎?」鞍作真一輕輕扯出一抹沒有感情的淡笑,「身為王爺的您又怎會不清楚,依在下的身份,不該去探公主的病,就算公主的病真的是因在下而起,那也是她自作多情,在卞可沒逼迫她。」
李清氣得咬牙切齒。真沒想到鞍作真一會是如此絕情之人,就算听到皇姐病了,也沒有半點探病之意,甚至還表現出事不關己的模樣,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令人心寒。
「而王爺也不該隨著公主起舞,若非王爺從旁幫助,在下又豈會與公主認識,甚至進展到糟糕的地步?」
李清臉色瞬間青白交加。這場錯誤,他是得負責任,所以在面對鞍作真一的質問時,他說不出任何反駁話語,只能一臉的憤怒與不甘。
但皇姐還盼著他帶話回去,他要是沒達成這件事,又該如何向滿懷期望的皇姐交代?
內心萬般掙扎,但掙扎到最後,李清還是咬牙選擇完成皇姐交付給他的任務,「本王此次過來,並非是來听你數落本王的過錯。」
「是在下失言,還請王爺見諒。」他面不改色的道歉。
「本王是替皇姐帶一句話給你,明日午時,她邀你在兩人定情之處見面,她有些話想當面告訴你。」李清再度冷哼,「話本王已經帶到,你也听得夠清楚了,你若是還有點良心,就自己看著辦。」
話一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不再多停留。
鞍作真一神色黯下,忍不住苦笑一聲。她這是何苦,無論她再見他多少次,他們倆之間的關系都不會改變,只是增添彼此的傷心罷了。
「定情之處呀……」他惆悵萬分的低喃。他永遠不會忘記,就是在曲江池畔,就是那風和日麗的一日,他和她,交付了彼此的心。
但現今局面,他卻注定當個負心人。
夫君……
是誰?是誰用著淒厲的嗓音在哭喊著?
她在睡夢中輾轉反側,表情痛苦不已,冷汗不自覺逼流滿身,但無論她如何掙扎,卻始終無法從無止境的黑暗中逃月兌出來。
她什麼都見不到,只听得到一個女子淒厲的哭喊聲,回蕩四周,一次又一次,不曾停歇。
夫君,我的夫君,你何罪之有,竟得遭受五馬分尸的酷刑,死不瞑目!
是誰遭受五馬分尸?她心驚膽寒,冷汗流得更多了,害怕再听到那女子悲慘的叫聲,每一聲都割得她的心陣陣刺痛。
我要詛咒他們,詛咒他們同樣不得善終,家破人亡!
此時黑暗世界出現了變化,她見到一名背對著她的白衣女子跪在血泊中,一邊哭泣,一邊將某具四分五裂的尸身拼湊起來,雙手早已染滿鮮血。
那畫面太過可怕,她想閉上眼,卻身不由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前方的一片血腥,陣陣作嘔。
那女子的白衣早已大半都被血給染成鮮紅色,她趴伏在殘破的尸身上,痛哭失聲,嗓音早已哭啞。
夫君,你先走一步,我隨後也會跟上,咱們來世再做夫妻,無論相隔多麼遙遠,無論彼此的容貌如何改變,只要相見了,我肯定會認出夫君來的。
下輩子,咱們一定可以幸福美滿的過完一生,白頭到老,再也不必面對這痛苦的生離死別?
不,她不想再看下去了,讓她走,讓她走!
夫君、夫君……
別再叫了,她的心好痛,痛到快無法呼吸了,饒過她吧,這如此深沉的痛苦,她承受不了,快要瘋了!被了,放過她,放過她吧——
第6章(2)
「主子,您怎麼了?主子快醒醒呀!」
守在床旁的安兒見李綺兒似乎正在作惡夢,口中還不斷喊著放過她的話,趕緊拼命搖著她的身子,想要將她搖醒。
「主子,您是在作惡夢,只要醒來就沒事了,快睜開眼啊!」
听到安兒的叫喊,李綺兒猛然睜開雙眼,拼命喘氣,一顆心還深陷在剛才的沉痛悲哀當中,久久冷靜不下來。
她為何會夢到那樣的事情?那種感覺就好像……趴在尸身上痛哭失聲的女子,是她。
「主子,您流了一身汗。」安兒趕緊去拿布巾及新衣裳,幫她把汗擦掉,並且換下濕衣。主子的病一點起色都沒有,可不能再更加劇了。
李綺兒虛弱的坐起身,由著安兒替她換下衣裳,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
對了,她今日約了真一在曲江池畔見面,時辰到了嗎?應該還沒吧?
「安兒,現在什麼時候了?午時到了嗎?」
「主子,午時尚未到,但您……真的要去嗎?」安兒擔心不已,試圖阻止。
今日天氣不好,陰雨綿綿,就連氣溫也低了不少,她擔心在這種天氣狀況下出門,會加重主子的病情。
「我當然要出門,趕緊幫我梳妝打……咳咳咳……」她本要掀被下床,卻突然在此時咳嗽不止。
「主子,依您現在的身子,根本就不該出……」
「我可以的。」她強忍住咳意,一心只想著赴約見他,「快幫我,要不然會趕不上時間的。」
又不能拂逆主子的意思,安兒苦惱的皺眉,扶著她到妝台邊坐下,並多喚了兩名丫鬟過來幫忙,幫她挑衣、梳發和化妝。
李綺兒其實很不舒服,剛才和安兒說話已經耗了她不少力氣,但她還是強撐著,今日一定要出門不可。
就在她梳妝打扮時,擔心狀況的李清也來到綺宅,見她硬是要出門,怎麼勸都勸不听,他也只能輕嘆一聲,打算親自陪她走這麼一趟,要不然他無法放心。
近午時,李綺兒坐著馬車來到曲江池邊,池水上煙霧彌漫,又濕又涼,而池邊除了他們的馬車外,就再也沒有其它人。
李綺兒想下車去等鞍作真一,卻被同在馬車內的李清出聲阻止,「皇姐,咱們在車里頭等吧,等到他一出現,你再下馬車也不遲呀。」
「不,我要出去外頭等。」她的身子雖然虛弱,但眼神卻是異常堅定,「我不想讓他認為我嬌生慣養,只是下個雨而已就躲在車內。」
在她的堅持之下,李清也只能無奈的由著她,陪她一同下車,來到曲江岸邊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