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一條黑色矯健的人影進入一座莊院。不消多久,黑影又從進入的地方出現,迅捷地翻牆而過,輕功之高,無人可比。
黑影快到城門口時,莊院內才傳來吼叫聲,家丁們提著燈籠往主屋而去。
柳大元氣急敗壞地從屋里跑出來,面如死灰,雙腿發軟地癱在地上。
「我的一千兩銀子,我的一千兩銀子……單飛!單飛!為什麼又挑上我?!為什麼?!我柳大元跟你勢不兩立,天涯海角也要抓到你,吃你肉、啃你的骨頭、吸你的血,啊——」
而在城門口,單飛正放肆大笑。
「哈……我好像听見柳大元的叫聲了,真可惜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太可惜了。」
百合心有不忍地問道︰「偷一千兩銀子會不會太多了?」
「這是他該付出的代價。一千兩還嫌少了,哼!本想上次偷那三百兩後就將功贖罪,只要他好好做人就沒事。誰教他居然敢動你的歪腦筋,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沒要他的命他就該偷笑了。」
听到他話中的含意,她頓時心花怒放。單飛雖然常吼她、凶她,實際上仍是關心她的。
她跑到他身側,笑靨如花︰「大飛,謝謝你,你還是很關心我的。」
「什麼?」他佯裝听不懂,黑臉上又起了紅暈,「我這麼做可不是為了你,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這是為民除害。」
百合但笑不語,笑得他忙用怒氣來掩飾他的心意。
「笑什麼笑,牙齒白呀!快點走吧!到時人家追來了,我可不救你了。」
「咱們要上哪兒去?」她的明眸因喜悅而發亮。
「我上哪兒你就到哪兒,問那麼多做什麼?讓我耳朵清淨一下行不行?」女人就是聒噪,像只麻雀。
她頓了頓︰「我……我能不能再說一句話?」
「什麼話,快說。」
「等到下一個鎮時,能不能讓我到澡堂沐浴?我已經好久沒……沒沐浴了,所以想好好清洗一下。」她好奇地朝他瞄一眼。他居然臉紅了,害她的話也差點打結。
單飛僵直著背,不發一語地向前走,氣腦子里突然產生某種奇怪的幻想。
女人的身材只不過比男人有曲線罷了,有什麼好看的?他賭氣地思忖。
「大飛,可不可以?」她不明白他又為什麼在生氣。
「隨便你,連這種事也要問我,無聊。」
兩人對男女之事是一個不屑去了解,一個是不懂,究竟會產生什麼樣的火花呢?
而在單飛的心底深處,慢慢地接受百合的存在。縱使他死不承認,卻也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責任。他的排斥已漸漸地融化在她的笑容中。
第四章
沐浴後的百合帶著一身的馨香步出澡堂,白膚襯著淡淡的粉暈,煞是誘人。
「我洗好了,讓你久等了。」她也換了干淨的衣裳,不敢多作停留地出來和他會合。
單飛原本不耐的神色在見到她時,心神一蕩。早知道這笨丫頭長得還不錯,可是現在的她俏麗得像個瓷女圭女圭!一踫就會碎掉似的,害他想對她吼幾句都吼不出口。
「怎麼了?你不高興是不是?我已經盡量快洗了。」她輕聲細語地解釋。
他干咳兩聲,別開臉去︰「我又沒說什麼,可以走了吧!」
「嗯,咱們今晚住這里嗎?」她跟上他的步伐。
「對。」他的聲音突然變小了。
百合觀察他,又在生氣了!他肚子里有那麼多氣嗎?老是氣個沒完。為了自己的听力著想,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妥當。
由于趕了好幾天的路才到這座鎮,單飛也看得出這笨丫頭累壞了,眼下都出現黑眼圈,今晚再不找間客棧好好睡一覺,恐怕她撐不下去,非生病不可。
當然他不是在關心她,單飛為自己辯解。既然答應讓她跟著,萬一她生了病對自己也沒好處,拖個病人更麻煩,所以主要是為自己著想。
「今晚咱們在客棧過夜。」他多此一舉地道。
「真的嗎?」她想到可以睡在軟軟的床上就開心得不得了,但又想到他說過身上沒剩多少銀子了,「其實睡破廟也沒關系,我不會介意的。」
明明高興得要命,馬上又說不介意睡破廟,女人就是心口不一。
「我說睡客棧就睡客棧,不準有意見。」他本性又露出來。
「呃!好。」他又吼了。她只是替他著想罷了。
他撇撇嘴。笨丫頭,讓她睡客棧還不願意,以為他銀子多嗎?除了柳大元那一千兩不能動外,他的確已沒多少銀子,頂多只夠睡一晚,得想個法子找找工作,不然等著坐吃山空。
在街上繞了一會兒,也沒瞧見貼紅紙征臨時工,難道老天爺又要跟他作對了不成?他又不挑工作,苦力也可以,反正他年輕無所謂。
唉!自從那天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後,所有的麻煩事似乎全上門了。
鏘!鏘!鏘!
咦?干嗎?前面有熱鬧可以看嗎?畢竟是少年心性,有好玩的事當然也要湊一腳。
「縣太爺出巡,路人回避,縣太爺出巡,路人回避。」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少說也有十來人從街的那頭過來。
隊伍的開路先鋒是兩匹駿馬,兩名捕快神氣地昂起下巴,目中無人地睥睨兩旁的路人,接著是一頂四人官轎,後頭又跟著數名衙役護送,簡直可比擬皇帝出巡的陣仗。
只不過是區區的小闢,就這樣囂張,實在讓人看不過去。
百合疑問道︰「他的官很大嗎?好威風的樣子。」
「不過是芝麻綠豆的小闢,神氣個什麼勁?我用聞也聞得出那縣太爺不是個好東西。」單飛不屑地嗤鼻一笑。
「縣太爺要上哪兒去?」有人問道。
「听說今天是張員外請縣太爺吃飯,在‘迎賓樓’大開宴席,縣太爺還是主客哩!」
「真是可恨,為什麼就沒人制得了他們,任由他們繼續狼狽為奸?」
「咱們只是平常百姓,怎麼會有法子呢?只有忍氣吞聲了。」
「老天為什麼不開眼,派個人來救救咱們,教訓一下這貪官?」
眾人長吁短嘆,卻又無可奈何。
隊伍就快經過單飛他倆面前,驀然,人群中閃出個人影。I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是一名白發老嫗,奔上前跪下。
前頭的兩匹馬被勒停,其中一名護衛下了馬,指著她罵道︰「大膽!竟敢攔轎喊冤,要告狀到衙門去告。」
老嫗老淚縱橫地道︰「民婦是吳氏,求大人重審我兒的案件,我兒死得好冤啊!大人。」
轎中走出頭戴烏紗帽的縣太爺,捻著胡子上前。
「吳氏,本縣已經將案件審理完畢,王明山確實是不慎跌下樓而亡,並非謀殺,你還要本縣查什麼?」
「大人,分明是你徇私不查,包庇張有財,假公濟私,謊稱我兒是意外身亡,教民婦如何心服?」她厲言指控。
「大膽刁婦,竟敢污蔑本官,再不離去,休怪本官不饒你。」縣太爺老羞成怒地拂袖而去,重新回到轎內。
「起轎。」轎夫又抬起轎子。
那名老嫗仍然跪著不起,捕快勒著馬無法前進。
「吳氏,還不起來,若讓馬踢傷了,怨不了別人。」
眾人見連縣太爺的捕快都如此跋扈,只能在一旁干著急,一點忙都幫不上。
「大人若不重審,民婦就不起來。」老嫗鐵了心道。
兩名捕快看驅離無效,仗著縣太爺的聲勢,便打算從她身上踩過去。
所有人都倒抽口氣,有幾人更別開臉不忍目睹。
百合抓住單飛的袖子,恐懼地望著那馬上的人。這些天來見過的人中,頭一次看到如此惡劣的壞人,真駭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