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昱面有慚色,道︰「當年那一戰,的確使朱雀國成為笑柄,先父一向與世無爭,對于兵士訓練、武器裝備也不積極,致使交戰不到一個月就失敗投降;投降後,狼王並未為難我們,對父王依然十分禮遇,但沒多久,父王就臥病在床,母後為照顧父王也相繼病倒,結果不到一年,我就失去了他們,失去了這世上我唯一的兩個親人。」他死命忍著不掉眼淚,硬是告訴自己不要哭,他肩上有重大的責任在,他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哭著找娘,但是,他真的好想哭喔!
雲霏挪到他面前,將他的臉按在她肩上,安慰道︰「哭一哭吧!你現在這種要哭不哭的表情好丑呀!我們不會笑你的,哭吧!」她輕柔的拍著他的背脊,听著他放開胸懷的嚎啕大哭,她鼻子也有些酸酸的,真是的,害她也好想跟著哭。
馬氏兄弟有默契的走開,他們明白少主是該好好發泄一下,今晚他只是個普通的十七歲少年,一個為自己境遇而哭的少年。
哭過以後,朱昱仍舍不得離開雲霏細瘦的肩膀。
「雲姊姊會不會笑我沒用?」他對她已經產生一種奇妙的感情,那感情應該就叫「愛」吧!他從沒愛過母親以外的女人。
雲霏笑笑,道︰「這一次不會,但下次可不一定。」
破屋外除了風聲外,只有蟲鳴,屋內四人都沒有睡。
「寶寶,你要不要睡會兒?你的身體真的不要緊嗎?」她看出他氣色不是很好。
朱昱搖搖頭,他喜歡看她,她真的好美,那雙丹鳳眼在火光中有股說不出的神秘魅力。
她見那兩兄弟也沒睡,機警的在門外把風,既然追殺他們的人是江湖上的殺手,通常他們追蹤的手段也是一流,不得不防。
「把經過情形告訴我吧!」她向來鍥而不舍,了解她的人一定知道。
朱昱拉緊身上的披風,擋去部份寒氣。
「我父王生病時,我才十三歲,一個什麼都不懂,身子又不好的孩子,他最擔心的就是我,所以把我托付給我叔父,請他教育我長大成人,在我十八歲時再把王位交給我;剛開始兩年,一切都沒什麼不同,叔父待我恨好,關心我、噓寒問暖的,讓失去雙親的我有個溫暖的家,直到十六歲生日剛過,叔父變了,一夕之間他全變了。」
爆闈爭權這種故事又不是第一次听,雲霏盡可能不刺激到他地道︰「人本來就很貪婪,尤其是權勢這玩意兒,沾上它就完了,你叔父不想讓你順利登上王位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太狠了,你是他的親佷子耶!」
「不,叔父不是那種人,他一定有苦衷,否則,他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完全變了個人,我想不通為什麼,他有叔父的外表,但他不可能是我叔父──雲姊姊,你相信我,他不可能──派人殺我──」他按著胸口直喘氣,可憐的朱昱,天底下最倒霉的事全讓他踫上了。
馬敬孝取來水喂他喝下,朱昱心髒的毛病是禁不起刺激的,馬敬忠近乎撫禮的道︰「請公主不要再問了,少主的痛需要休息。」
「我再問一個問題,你們是來找狼王幫你們的,現在走了,就找不到人可以幫了。」
「這事我們自有打算,不勞費心。」
念在他忠心的份上,她才不跟他計較,好心沒好報,問問不可以嗎?但她總不能不管,只希望白狼已接到消息來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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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了快兩天的山路,她想念死宮里那張大床,如果現在能躺下來多好,她骨頭都快散了。
不過,她很聰明的沒說出來,她可不想又捱馬敬忠的冷眼,好象她很累贅似的,對救命恩人這種態度,未免太忘恩負義了吧!
「你們到底打算怎麼辦?就這樣回朱雀國等著被殺嗎?」
朱昱跟她一樣坐在另一匹馬上,他道︰「不是,我們準備去找我外公,他會幫我的。」
外公,也就是朱昱的母親的娘家,他疼外孫是事實,但他不過是個大商家,錢自然是有,但要他對付那些陰狠毒辣的殺手,那恐怕太高估他了,而且也不知道里面又牽扯到誰,叫一個普通商人對抗一個國家,朱昱八成是連腦袋也病了。
「馬敬忠,馬敬孝,你們也這麼覺得嗎?」
馬敬孝負責為她牽馬,他沉吟一下,道︰「目前為止,多一份力量比孤軍奮戰好。」
馬敬忠沒有說話,神情凝重。
那真的無法可想了,雲霏難得嘆氣,才忽然想到──「你們跟我回黃金城好了,我保證父王會幫你們,管他幾個殺手,包管他們不敢再來。」她怎麼現在才想到,憑黃金城的勢力,朱雀國不過是個小柄,她父王很快就能幫朱昱把王位搶回來。
「這是我們朱雀國的家務事,不用別人幫忙。」這次馬敬忠開口了。
雲霏冷笑道︰「你終于說話了,我是幫寶寶,又不是幫你,你神氣什麼?」
「雲姊姊,敬忠不是這意思。」朱昱打著圓場道︰「我也不贊成把黃金城扯進來,為了證明我足以擔任一國之君,我要用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然後再跟狼王正式打一場,把朱雀國從他手中奪回來。」
「他一定會把它還給你的,還要打什麼仗嘛!」這點她保證她做得到。
朱昱疑惑的問道︰「你怎麼能確定?」
「沒……有,我亂猜的,那你現在真的要去找你外公嗎?他能幫得了你多少忙你很清楚,找他是沒用的。」
「那真的沒人可找了嗎?」
「放心,有我在,我背後可是有個很大的靠山在,只要我開口,他非幫你不可,不要灰心,事情還沒那麼糟,不是有句話說‘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嗎?再忍幾天就好了。」
「雲姊姊個性開朗,真讓人羨慕。」他眼中已有漸漸明顯的愛意流露,只要等事情結束,他要留住她,不再讓她走了。
「你也可以呀!把身子養好,心情自然開朗,別忘了朱雀國的未來可全靠你了,不能軟弱喔!」
「我會努力,雲姊姊,你看著好了,我會努力做個可以讓人依靠的男人。」他覺得他的病好了一大半,勇氣似乎在他的血液中流竄。
雲霏笑他的樣子,又不敢太明顯的傷他的心,「那就好,我肚子好餓,停下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好,敬忠、敬孝,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是!」兩人齊聲說道。
兩條人影從樹林間躍出,同一秒,馬氏兄弟也拔劍擋在兩匹馬前。
「別妨礙本大爺發財,一萬兩銀子本大爺賺定了。」又是被收買的殺手。
馬敬忠冷喝︰「除非我們死!」四人展開激戰,刀劍無眼,雲霏拉著朱昱躲在樹後。
「叔父到底請了多少殺手要殺我?我真是不敢相信。」
「不信也得信,看情形,他們兄弟倆應付得來,我們去把馬牽到那邊去等他們,在這里只會使他們分心。」
朱昱也牽了一匹馬悄悄地跟她走,雲霏將馬拴在樹旁,指著地上的大石道︰「你先坐著,他們不會有事的。」
「他們不會,你們可不一定。」
也不知面前這兩個人是何時跑出來的,她將朱昱推到身後,道︰「你們想干嘛?」
「好個勇敢的小泵娘,等殺了這小子以後,你就知道我們想干嘛了。」
「是啊!你跟著這病小子做什麼?跟著本大爺,吃香喝辣,要什麼有什麼,不會虧待你的。」另一個人更是滿口穢語,說得她直倒胃口。
雲霏摘下發釵,緊握在手中,那是她僅有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