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調的門鈴聲持續地響著,卻得不到房內人的任何回音。采薈終于確定,那個男人並不在家。
失落的心緒提醒了她好時光已然匆匆逝去,現在已經不是她上大學偶爾得空來找他的戀人時刻了。
她曾經擔任他的同居人兩月之久,深知這個男人貧乏蒼白的生活習慣。他頹廢、貧乏甚至可說是無所事事。
除了那個所謂的工作——搖賓鍵盤手之外,他幾乎沒有任何消遣跟愛好。明明從事的是最為時尚前衛的職業,他的生活卻古板得一如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早晨按時起床,之後全天都幾乎在家中度過,听音樂、看電視,但都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下午偶爾會練習電子琴,直到4時左右前往工作地點的夜總會。不客氣地說,這個庸庸碌碌的男人甚至連泡MM也提不起什麼勁頭,好在得天獨厚的美貌使他素來很有女人緣,縱然其中絕大多數是朝秦暮楚的酒家女,他也絕不挑食,來者不拒。直到女方厭倦提出分手為止。
就在這麼規律貧乏的生活習慣中,采薈慢慢發現,他其實不是個濫情花心的男人。這和他外表給人的印象極不相符。那些找上他的歡場女子之所以會在新鮮感淡去之後紛紛離去,或許正是因為…
他沒有心。
他的心早在多年之前已經枯竭閉塞,緊緊關閉的心扉背後是那個青澀的故事。也許其中還有更多她不曾知曉的秘密。
沉默地模出衣袋中的鑰匙,她打開門,走進室內。
半月未來,這里的陳設幾乎沒有變動。清冷單調的室內依舊保持著宋宇一貫的風格,光潔無塵。據說刻意保持室內風格的人往往都有偏執的個性。她想起他乖戾無常的行為,心想這句話也許說得不錯。
嘆口氣,孟采薈懶懶地放任自己坐倒在沙發里,隨手把盛著韓國泡菜的塑料袋扔到桌上。不經意的動作令得里面的醬汁濺了少許出來,本來光潔的桌面頓時破壞了無暇的美感。
采薈瞪著那幾個褐色的斑點,好半天才不情願地站起身來,挪到廚房去找抹布和碗。她相信自己如果不把這一切清理干淨的話,等到那個男人回來想必不會有什麼心平氣和的「談判」,而是一場爭吵。
慵懶的步子在看到廚房水池里的東西而驀地僵住。
那里清楚地擺放著兩副未洗的碗筷,里面還剩余著幾顆零星的飯粒。
他,曾帶誰回來吃飯?
一向執著潔癖作風的他為何會擺著髒碗筷不洗?
而中午固定在家用餐,飯後午睡的他又是為什麼會不在家中?
太多的疑問像春蠶一樣緩緩啃嚙著心髒,一寸又一寸的惶惑像潮水將她淹沒。從一開始相遇她就被吸進巨大的黑暗漩渦,愛與厭兩種截然相反的感情不斷在她心底造成激烈的踫撞,她幾乎是身不由己地被那個自私刻薄的惡劣男子吸引。在一次又一次飛蛾撲火地掙扎中,她放任感情加倍淪陷,不知道等在最後的,會不會是翻天覆地的滅頂之災?
臉色在一瞬間愈加蒼白,她清晰地感受到胸月復間排山倒海的翻覆,一股酸水涌上喉間,她忍不住就著水池嘔吐起來。
手撫小骯,她淚水盈眶,不由質疑起先前的決定。
對那個男人,她到底該不該還抱有幻想和期待,認為憑著一個尚未證實和出生的孩子就能挽回那顆迷失在歲月沙漏中的心?
雪白的水池沾染了太多的污穢,令人望而生畏。她怔怔地打開水龍頭,讓清澈的流水沖刷那些骯髒和污垢。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畢竟歲月長河不停地流淌著,時間沙漏不斷地轉動,應該沒有什麼東西會恆久不變。她是否可以期待時間長河也能沖刷掉那個男人積年累月的痴心與歉疚呢?
清理完這一切她花了不少時間,身體也感到二陣疲乏。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她有點發呆地想著接下來要到哪里去找他。
離樂團演奏的時間還早,她不確定該不該當著他那幫工作伙伴的面去找他談如此隱私的事情。一時間茫茫然反倒沒了主意,她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背上,心頭一片惘然。
時間不知道流逝了多久,采薈已經幾乎在沙發上眯著眼睡著了,一陣急促而倉皇的腳步聲驚醒了她。她睜開雙眼,正好看見宋宇打開門走進來。
坦白說她差點認不出這樣的他。
素來黑得純粹的直發挑染了幾縷紅色,刻意留長了遮在左眼前,其他劉海削短了,後面的發絲也吹得蓬蓬松松的,看似隨意實則極為精致地構成時尚的發型。向來喜愛素色的衣著,她幾乎從沒瞧過別的色彩出現在他身上;如今卻套了件色彩妍麗的紅T恤,底下的仔褲也瓖了好些金燦燦、亮閃閃的金屬掛件。更為離譜的是,她清楚地看到他臂彎里半抱的火紅色摩托頭盔。
視線接觸的剎那,兩個人都心中訝異,忍不住彼此凝視,半晌無語。
「你……來干什麼?」
打破沉寂的是宋宇,與他熱烈奔放的服飾外形大相徑庭的是,他依舊冰冷漠然的語調。在這種極致的對比下,采薈不得不贊嘆,或紅色也許是最能烘托他冷酷氣質的一種顏色。
像是為了掩飾不安,宋宇把摩托頭盔和手中握著的一卷畫紙放在桌上,走向廚房,「要喝杯水嗎?」
采薈敏銳地感覺到睽違半月不見,宋宇為兩人之間關系所塑起的無形牆壁。想及這一點,她不能開門見山道出來意,只能迂回周旋,「嗯,好久不見,我過來看看。你、剛才不在家啊?」
宋宇端過水杯放在她面前,自己依舊保持不動聲色的神情,「我們這幾天都在做登台訓練。」
「哦。」采薈想起了兩人分手之前陪他去接受電視台制作「盤查」的那一晚。就是那一天她認識了「情敵,魏心嵐,從此黯然敗退。一時間想不出用什麼接續話題,她隨手打開那卷放在桌上的畫紙。
「啊。」忍不住發出輕微的噫嘆,盂釆薈被巨大的彩照緊緊捉住了視線。
非常眩目的招貼!
閩上的四個年輕人她都曾見過,正是宋宇和他的一干伙伴——搖賓四人組。但平凡人經過包裝也會光彩悅目,更何況他們四人本身就長相不俗。
擔任鼓手的金發青年通體以藍色調為主,從臉上的化妝到衣著,燦爛的笑容完全照亮了皎如晴空的蔚藍,耀眼有如陽光;看起來像個混血兒的貝斯手則穿著復古的改良式唐裝,深邃的眼眸深情款款;吉他手兼主唱堅持中性化路線,一身黑色冷艷嫵媚,化妝也特別濃冽。而身為鍵盤手的宋宇選擇的是紅黑對比的濃烈色彩,淡妝的效果突出了潔白的肌膚與烏木黑的眼瞳,冷酷氣質凸顯無
盂采薈忽然回想起和林蓉的閑談。林蓉曾告訴她衛視才女三人組的厲害︰美女主持人夏熙瑜「巧舌如簧」,再難纏的訪問對像與再難控制的混亂現場也能輕松擺子;知性編劇馮薔「點石成金」,再爛俗的劇情與再不合理的邏輯都能在劇本中「顛倒黑白」,感人肺脯;王牌經紀人魏心嵐「化腐朽為神奇」,無論是街頭混混還是過氣巨星,她均能「妙手回春」,捧出一流皇牌演員。
看到她望著招貼發愣,不愛多話的宋宇也壓抑不住自豪之意,插口說︰「這是我們樂隊新拍的招貼,下星期我們就能在電視台上節目了,所以這些天我們都在做登台訓練。」
采薈忍不住回頭仔細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