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緒雅恍然,吶吶地點著頭,一時沉默不語。
吉永紫含笑接道︰「我是葉凜的生母,關心他的心情,相信你也能了解。希望你告訴我……你和他,目前同住在一起吧?
緒雅微紅了玉面︰「是的……不過……」眼前忽而掠過他熟悉的臉龐,她把否認的話吞下了喉嚨,含羞點頭,「是的……我們,也算在交往。
迸永紫眸光中憂色更濃︰「听你們樂團的人說,你……原本只是第二小提琴?
緒雅一楞,茫然地點頭︰「是啊。」
「是——葉凜一手發掘了你的才華?吉永紫緊接著追問,「是他力排眾議讓你當上獨奏?」
緒雅更加迷惑,只得答應︰「是啊。」
吉永紫嘆息出聲︰「但是,你獲得龍夫的贊賞,是他意料之外吧?
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那晚葉凜不耐的神情,緒雅若有所悟,卻又迷惑不解,唇中吐出的,卻是與事實相反的句子︰「不是,他也很為我高興……」
吉永紫凝視著她,深深地凝視著她,眸光中那種憐憫與擔優更形明顯,她嘆息著開□︰「你——要小心他啊……」
「啊?緒雅百思不得其解。
吉永紫沉默地望了她半晌,搖了搖頭。「沒什麼,時間不早了,你過去龍夫那里吧。」
沒什麼?
懷著困惑不解的心情,方緒雅來到了吉永龍夫面前,他的妻子和兒子也在場。
然而,緒雅禮貌性地向吉永紫點頭招呼時,她卻只是神情漠然地點點頭,仿佛並沒有對緒雅說過那番話。
輕輕放下琴盒,緒雅的手指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迎上吉永紫的視線,她是那麼恬靜淡漠,緒雅完全墜入了迷茫的濃霧之中……
吉永紫,是葉凜的生母。那麼,她的話——
迷亂茫然的情緒籠罩了全身,她情不自禁咬緊了唇。坐在吉永龍夫身旁的吉永司卻揚了揚眉,對她展開了一抹安撫性的溫和笑容,令她揣揣不安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吉永龍夫炯炯注視著她,用日語說了些什麼。吉永司忙含笑解釋︰「方小姐,家父說你選一首擅長的獨奏小品演奏一下,只要展示水平就好,不用緊張。」他燦爛的笑容猶如陽光溫暖了她慌亂的心田。
她溫雅開口︰「我想演奏的是,克萊斯勒的《維也納隨想曲》。」平神了心情,她緩緩打開琴盒,卻在瞬間慘白了臉……
小提琴,葉凜送給她的那把名貴小提琴一一不見了!
坐在對面的吉永龍夫沒有看見她琴盒里的情景,不耐地發問︰「怎麼了?
吉永司望見她驚惶的神情,若有所悟,疾步走了過來,看見空落的琴盒,微微一怔︰「你忘了帶小提琴嗎?」
緒雅慌亂地搖頭︰「不、不是,本來在的……對了,吉永夫人之前還看過……」她抬起頭來,求助般地望向吉永紫。
吉永紫沒有回避,迎上了她的視線,恬淡的眸光中是了然于心的憐憫。良久,吉永紫嘆息一聲,別過了頭去。
緒雅咬緊了唇,惶惑慌亂的情緒如潮水一般在心底涌動,她茫然無措。
「到底怎麼回事?」吉永龍夫用日語吼了出來,征詢地望向兒子。
吉永司迎上緒雅怯生生的雙眸,一種異樣的情愫浮上了心頭,他回身拿過了自己的琴盒,含笑開口︰「你先用我的小提琴,好嗎?
緒雅怔怔地望著他俊朗溫和的臉龐,美眸中有霧氣氤氳而生,她怯怯地凝視他,卻動作凝固,無法作出即時的反應。
「來,先用我的琴演奏。」吉永司不厭其煩地柔聲安慰,硬拉過她的手,塞進了自己價值不菲的名貴樂器,「不用慌張。」
緒雅遲疑地接過小提琴,怔怔地凝視著他,說不出話來。
迸永龍夫已焦躁地離座而起,看到緒雅空蕩蕩的琴盒,總算大致猜到了情況。頓了一頓,他激動地用日語大吼出聲︰「身為一個小提琴演奏家,竟會弄丟樂器,太可恥了!這是對音樂的侮辱!請你回去!我不想听這種人的演奏!」
雖然並不太懂他的語意,緒雅卻從他憤怒的神情中了解了端倪,她低下頭去,眼淚盈盈欲滴。吉永司站在她身旁,憐惜地注視她顫抖的肩頭,神情黯淡。
「是啊,這種人不配演奏首樂。」張杰操著流利的日語,不請自來地推開了室門,施施然走了迸來,「吉永先生,你有沒有興趣听听我們樂團原任獨奏兼首席的小提琴?
吉永龍夫瞪著他,沉聲問道︰「你是誰?
張杰含笑答道︰「初次見面,你好。我是樂團的無名小卒,不值一提,但我想讓你听听另一個既富才華又不懈努力的小提琴手的演奏。」
吉永龍夫沉默地與他對視了半晌,緩緩坐回原位,不置可否地說︰「也罷,既然我來了,听听也無妨。」
吉永司著急地說道︰「父親,你……」
吉永龍夫恍若未聞,徑自吩咐︰「讓她過來。」
門扇再度被緩緩推開,孟神情凝重地走了進來,首先向他鞠躬問好。
緒雅怔怔地立在一旁,說不出話來。
「你的水準何時變低了,連這種人的琴也肯听了?」帶著嘲譴和挑釁的語氣,出現在門口的,正是葉凜。
「你……」吉永龍夫瞪著他,欲言又止,瞳孔又慢慢收縮。
而吉永紫的視線,亦落在他的身上,帶若淡淡的憐憫,淡淡的憂傷的恬靜的目光。
「你好,葉大哥……」禮貌起見,吉永司含笑對著沒有血緣關系的兄長問候。
葉凜撇了撇嘴,轉過頭來,目光落在了怔仲而立的緒雅身上。他深深地望著她,望進她澄明惶惑的美眸里,更望進她茫然迷亂的心底,輕扯唇角,綻開了一朵漫不在乎的笑容,「怎麼了?」
緒雅被動地望著他,並沒有逃開,喃喃地開口︰「琴……不見了……你送我的那把琴……」
他笑意更濃,眸光閃爍︰「是啊,那把琴,不該在吉永龍夫面前演奏。」
「啊?緒雅茫然睜大了美眸。
「那是我的琴。」他臉色一沉,斂去了笑容,「若你想在吉永龍夫面前演奏,就該用自己的琴。」他冷冷地望著她,冰寒的俊臉上已一絲笑意。
「啊?緒雅下意識咬緊了唇。
他稍稍頓了一下,又浮現出那種帶著三分倔傲、三分輕狂、還有三分玩世不恭的笑容來。沒有說話,他望著緒雅,從身後帶出琴盒來。
「我的……琴?緒雅茫然地走上前去,接過了琴盒。
「啊。」他隨口答道,即一揚劍眉,「你自已的琴。」
怔怔地打開琴盒,緒雅望著那把曾跟隨自己多年的小提琴,一種淡淡的酸澀緩緩在心底流淌。她抬起頭,深深地凝視著他,口唇張開,卻說不出話來。
吉永紫遠遠地,憐憫地看著他們,嘆息出聲︰「凜,方小姐的琴是你拿走的吧?」
葉凜抬眼向她看了一眼,收回視線,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是……真的嗎?緒雅顫抖地問出了聲。
葉凜微微一曬︰「那是我的琴。要想飛黃騰達的話,用你自己的琴,自己的實力。」
吉永紫一直注視著他們,嘆息著搖了搖頭。
「好了,你可以演奏了。」葉凜聳聳肩,轉向吉永龍夫,「你也可以听听真正有才能的演奏了。」他的眸光不屑地掃向孟潔和張杰,「至于這種低劣的演奏,我勸你還是不听也罷。」
吉永龍夫望了他半晌,點了點頭,轉向方緒雅︰「開始吧。」
吉永司關切地向緒雅說︰「父親說你可以開始了……不過,你不要緊吧?
緒雅轉頭望向葉凜,怔怔地望著他,眸光迷離。良久。她回過頭,深吸了一口氣︰「沒事。我開始了,克萊斯勒的《維也納隨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