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爹不在了,以後府邸的開支都要省著點。」江心妍乃是江魁生的獨生女,自從江魁生去世後,她便一手包辦爹爹的後事,平常看似柔弱的她,此時變得甚為堅強。
「可是妳的臉色不太好看。」小綠擔心不已。
老爺去世後,小姐整整哭了好些天,還得打起精神打理後事,幾乎每天都睡不足兩個時辰呀!
「我真的沒事。」她笑了笑,拎起裙襬正要跨進府邸門檻,卻見裘豹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愣,偏著腦袋望著他,見他久久不說話,于是開口︰「這位公子,你是來給我爹上香的嗎?」
聞言,裘豹的目光倏冷,但是他掩飾得很好,微點頭道︰「沒錯。」
「我爹已于晌午出殯了,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到來。」江心妍看他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你是打遠地來的?」
「姑娘說對了。」他點點頭。
「這……」她垂首想了想,「天色已不早,不如就在寒舍住一宿,明日再回去吧!」
「這怎好?大小姐,他可是個大男人。」站在一旁的小綠提醒她,「如今老爺不在,府邸收留個男人會不會──」
「沒關系,只是一晚,總不能讓爹的友人露宿街頭。」心妍于是轉向裘豹,「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
「多謝小姐,在下感激于心。」裘豹拱手,「不過真的不方便,我隨意找間客棧就行。」
這時他不禁想,原來在客棧听到的傳言並不假,這女人果真不知羞恥,大剌剌的邀請陌生男子到府邸餅夜,如果他真答應了,晚上房門或許得好好閂緊才成。
見他就這麼離開,心妍只是輕搖螓首,轉身欲步進大門,卻又見他折返到她面前,「如果姑娘願意,那在下還是叨擾一夜了。」
裘豹之所以改變主意,是突然想到江魁生既已死,他能找的對象就只剩下她了,而這又是接近她的唯一機會,他絕不能輕易放棄。
「當然可以。」心妍對小綠說︰「去準備一間客房。」
「是。」小綠看了看裘豹,這才皺皺眉步進府中。
「公子請進。」心妍縴柔漂亮的小臉仍覆著喪父之痛,自始至終都輕垂著秀顏。
「多謝姑娘。」他步進里頭,跟著她前往大廳,目光直隨著她的身影移動,想進一步了解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對了,不知公子如何稱呼?」步進大廳,心妍請他坐下,並命管家阿義泡壺熱茶來。
「在下姓裘,裘豹。」他不想隱埋姓名,如果她知道他,那更好。
「原來是裘公子,你先喝杯茶,等房間整理好了,小綠就會過來請你過去。」心妍說著,不一會兒阿義已將熱茶端來。
裘豹端起熱茶淺啜了口,目光沿著杯緣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動作……眼前這女人就是江魁生之女,他該怎麼對付她呢?
「大小姐,這位公子是?」管家阿義瞧著他,好奇地問道。
「他是裘公子。」心妍也覺得好奇,印象中她似乎不曾見過他,「不知裘公子和我爹是怎麼認識的?」
「我與江……江世伯只有數面之緣,是我爹和他的交情較深。」裘豹冰冷的視線盯在她的臉上,令她感到一絲寒意。
「不知你爹是?」
「我爹是──」
他正想吐出父親的名字好觀察他們的反應,這時外頭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跟著有人奔進大廳,「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
江心妍站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木材場被人放了把火燒了!」來人是木材場的工頭阿布,瞧他一張臉全被燻黑了,手臂上還有灼傷。
「什麼時候的事?」心妍聞言,立刻站了起來。
「約莫半個時辰之前。」
心妍不再多問,隨即踩著慌張的腳步往「江氏木材場」奔了去。
到了那兒,她整個人絕望了……眼前一片狼藉,大批木材都被燒成灰燼,還彌漫著濃濃的嗆鼻氣味。
「是誰下的手?」她迭退數步,啞著嗓問道。
「不知道。」阿布說。
淚染紅了她的眼眶,心妍吸吸鼻子,告訴自己要堅強。自從爹去世後,一連串的突發事件讓她身心俱疲,已不知道是否能撐下去。
深吸口氣,她繼續問︰「向衙門報案了嗎?」
「已經報案了。」下人回道。
「那咱們就只能等待消息,然後再決定該怎麼做。」說完,她徐徐轉身要離開。
才走出木材場,就見裘豹倚在樹干上,用一雙爍利的眼望著這一切。
心妍輕鎖眉心,「裘公子,你怎麼過來了?」
「看妳這麼慌慌張張跑出來,我不放心。」他雙臂抱胸,如豹般犀銳的眸直定在她身上。
「我沒事,謝謝關心,回去吧!」心妍對他點點頭,繼續前行。
裘豹仰首看看被焚毀的木材場,心忖︰到底是誰跟他一樣,對江魁生含有這麼深的恨意呢?
撇撇嘴,他事不關己的笑了笑,跟著返回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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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低垂,夜闌人靜。
此時應該是正好眠的當口,可是心妍卻怎麼也睡不著,心底掛念著的就是木材場。
「江氏木業」是他們江家主要的家業,如今被毀了,這個家又該如何撐下去?府里上下百余人口,她又如何供養得起?
「唉!」她深嘆了口氣。
「有什麼心事嗎?」突然,一道陌生的男音在她背後響起,嚇了她一跳。
「呃──原來是裘公子。」她朝他點點頭,有點不自在地問︰「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他仰首看著月色,「連月亮都黯然失色,看來今天不是個好日子。」
「今天確實不是好日子。」心妍斂下眼,又輕輕嘆了口氣。
「因為今天發生的事?」裘豹靠在大樹旁,半瞇著眸問道。
「嗯,不過我相信事情總會過去的。」她微微一笑。
「是這樣嗎?但是並非所有事都會過去。」就如同他對江魁生的仇恨是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的。
「我懂你的意思,裘公子無須操心,小女子自會處理。」她對他曲膝道︰「時候不早,我先回房了。」
「等等。」裘豹出聲喊住她,「妳難道不想查出是誰放火燒了木材場?」
「咱們已向衙門報案,事情終會水落石出。」心妍回頭道。
「妳認為衙門辦事值得信賴嗎?」裘豹提醒她。
「這……不管如何,現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現在的江府和過去已不能相比,而我……」心妍突然止住話,不解自己為什麼會不設防地對他吐露這些話。
「小姐有話直說無妨。」他看出她有些話沒說出來。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發發牢騷而已。」雖然很想找個人宣泄內心的脆弱,但是這個明天就將離開的男人不過是個陌生人,不是她該傾訴的對象。
「我希望可以成為妳發牢騷的對象。」他刻意拉出一道穩定人心的笑容。
「不了,你是客人,怎好對客人抱怨呢?你去休息吧!」
心妍才轉身,又听見他說︰「有件事我想麻煩妳。」
「什麼事?」
「我想在府上多叨擾些時日,不知是否方便?如果不方便,在下明日就先離開。」他以輕松的語氣說道。
「這……」雖然依目前府邸的狀況,實在不容許再多個人,但既然兩家是世交,她又怎能拒絕呢?
「看樣子是我太叨擾了,那就當我沒說,去睡吧!我也該回房了。」裘豹對她撇嘴笑笑。
「裘公子就住下吧!」見他就要離開,心妍及時說出口。「看公子想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吧!只是……江家目前陷入困境,倘若招待不周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