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一出口,柳露水的眸子赫然睜大,「冰……冰釀梅露?可現在才剛入秋,沒下雪哪來的冰,何況梅樹也沒開花呀!」
「這個就得問你了,我是輔,你是主。」
「我是主?你是輔?」這下她更驚訝了,「四少爺,你的意思是願意和我一起努力了?」
「可以這麼說,但你何必這麼興奮?」他好笑地望著她。
「本想只有自己孤軍奮戰,所以好緊張,現在知道四少爺也願意加入,那真是太好了。」她閉上眼,輕嘆口氣,笑顏中淨是輕松。
看著她的笑顏,秦振沙竟意外被她那自然不造作的神情給吸引了目光,真不明白有人會因為這麼簡單的理由而開心。
「別開心得太早,我可不會變出冰來,也不會讓梅樹開花。」他抽回凝入她笑靨里的目光。
「沒關系,人家不是說了,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雖然咱們才兩個人,但腦袋一定比臭皮匠好吧?」她開心地說著,似乎忘了來到秦府的目的,還有眼前這個男人極可能是她的殺父仇人。
「臭皮匠?」他輕笑,沒想到她竟把他和臭皮匠相比。
「別這樣嘛!我只是打個比方。」她笑語晏晏地走到他面前,「對了四少爺,你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因為我看你可憐。」
「看我可憐……」柳露水垂下腦袋,輕輕一嘆,「也是,遇上這種事,不知該開心還是煩惱?」
「你該高興,否則就沒辦法得到一千兩銀子了,不是嗎?」他眯起眸瞅著她,覺得她說起話有些顛三倒四的。
唉!苞這個丫頭配合,他有希望嗎?
還有,那冰、那梅,是爺爺找他碴是吧?
「很多事你是不會懂的,一千兩銀子固然好,可是這做點心的過程可不簡單,所以我寧可老爺子當初點名的不是我,而我……」說話的同時,她意外瞧見一名工人不小心被磚塊給砸了,她慌張地趕緊跑過去喊道︰「天,好多血,你不要緊吧?」
「沒關系的,柳姑娘,我們干這種活兒,受傷是常有的事。」工人從衣服撕下一塊布往傷處用力一綁,又繼續做事。
柳露水皺眉看他受了傷還得辛勞工作,讓她頓時紅了眼。
秦振沙看著她那副自責的神情,于是面無表情地走向那工人。
「把手給我。」他淡淡地說。
堡人錯愕地抬起頭,一發現是秦振沙立刻站了起來,恭敬地說︰「四少爺,這……這是要做什麼?」
「把手給我就對了。」他看著工人手上的傷口還不時滲出血,得先止血才行。
「是。」對方有點怯意地將手伸出去。
秦振沙卻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點了他頸肩處的幾個穴位,「暫時止了血,今天就休息吧!」
「不行,我若不干活,家里的老小就沒飯吃了,四少爺放心,這點傷不礙事。」工人這句話深深敲進秦振沙心底。
沒錯,在這樣的盛世卻仍有生活這般困苦的百姓,造成這結果的人是誰?不就是那些貪瀆之輩?
「沒關系,你休息,我會讓帳房撥錢給你,這灶房三兩天是搭不好的,你明兒個再來上工。」說完後,秦振沙便往寢居的方向而去。
柳露水愣愣地望著他,嘴角不禁畫開笑影,這樣的四少爺倒是和她以往所見的略有不同,似乎多了些人情味兒。
「來,我先陪你去找帳房,再請慶伯派人送你回去。」她上前扶著那工人離開,心底漾著滿滿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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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露水出生的柳家雖非名門富豪、父親柳冀亦非朝廷命官,但是因為柳冀在丞相府擔任總管一職,因而家境尚稱富裕,府中也不缺奴僕。
無奈柳冀去世後,在入不敷出的情況下,柳家是每下愈況。
想著想著,她不禁打從心里一嘆,隨即又將注意力放在灶火上。她一邊起灶一邊敲炭,希望自己可以早點學會做點心。
「娘,為何你要去得這麼早,如果現在還活著,你就可以教我了。」雖然她對廚藝不是全然陌生,但畢竟也不擅長。
好不容易將灶火吹起,她臉上也沾染了炭灰,累得她汗流浹背。
汗水滑落雙腮,她用手背輕輕抹去汗珠,卻將原本的小花臉弄得更加灰頭土臉了——
冰釀梅露的「釀」又是什麼意思?在還解決不了冰與梅的問題之前,她決定先將「釀」的技巧學好。
就像其他奴婢,張大娘已成為她們求助的對象,而柳露水也不例外的前往灶房請教過她。
可張大娘沒听過冰釀,只會釀酒,于是她建議采用米菇與豆菇去發酵,再與梅相融合。唉……听來容易,做來卻很復雜。
記得當時她問︰「得發酵多久呢?」
而張大娘的回答是,「先將菇類川燙洗淨後,再曬干,跟著放入佐料再以甕填封,封好約十天就成。」
此時,她托腮看著桌上這只甕,喃喃說道︰「十天……那不就花了一半的時間?拜托一定要成功,千萬要成功,這樣才能為大哥分點憂!」
「你大哥是誰?」她這話正好被來到灶房門外的秦振沙听見,走進里頭便順口問道。
「什麼?」她嚇得趕緊回頭,差點將甕給撞倒,是他身手飛快的接住它。
「謝謝四少爺。」她趕緊將甕抱進懷里,把它放到櫃里的角落。
「我是問你,你剛才說的大哥是誰?」那個甕就這麼寶貝嗎?看她將它藏得跟什麼似的。
「就是我哥呀!」被他這麼緊緊盯著,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不務正業,需要靠你這個妹妹打點一切,還要滿足他的貪念,替他拿到一千兩銀子?」原來她不是為了找對象。
「不是這樣的,那不是他的貪念,是我們共同的願望。」這樣才能運用資源找到殺父仇人。
「你這傻妹。」他搖頭肆笑。
「我才不傻!」她極力為自己辯解。
「哦~~不傻嗎?」秦振沙注視她的眼,伸手抬高她的下顎,「也對,就算是傻子也不會承認自己傻。」
瞧她那張狼狽的臉,滿臉黑污不說,還流著汗……唉!連一點女人味兒都沒。
「四……四少爺!」柳露水被他赤果果的目光盯得渾身緊繃。
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似乎被她那雙特別璀璨的眸光給吸引住,秦振沙立即放開她,轉移話題,「你在做什麼?」
「我在釀酒。」柳露水看看放甕的櫃子。
「哦……原來那是酒,干嘛釀酒?」
「不是冰釀梅露嗎?」她憨傻地眨了眨眼。
「哈……」他又笑了。
「難道我又說錯了?」她噘起小嘴兒。
「沒錯,那點心雖然名為冰釀,但不一定跟酒有關,而是指用極涼的東西制成,懂我的意思嗎?」他輕輕一笑。
「什麼?那我不就白做了?」她先是泄氣一嘆,隨即眸子又亮了起來,「四少爺,如果我在里頭加些酒,不是別有一番風味?說不定老爺會喜歡。」
「那就隨你了。」秦振沙旋身欲走,可走了幾步又回頭問道︰「你今天是不是又亂跑了?」
「我……」她胸口一窒,「我不懂四少爺的意思。」
他眯起魅惑的眼,對著她扯開嘴角,「我在里頭發現了幾個腳印,要不要去比對一下?」
「呃……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要找掃帚清一清,所以才……」柳露水脖子一縮,真舊四少爺一惱之下將她趕出北鎖苑。
「下不為例,以後別再犯了。」警告一句後,這才真的離開了。說真的,他不懂自己是怎麼了,如果是以前讓他遇到這麼不听話的人,他早就將那人遣得遠遠的,而卻獨獨對她一再容忍。